朕氣得一腳將晏載踹倒,他還在哭,一個大男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爬過來捉住我的腿。
「皇上不是一直想要放林承之出來嗎?公主要殺皇上,林相要殺先帝,一樣的罪,皇上殺了公主,怎麼林相能夠法外容情?公主死了,林相不也要斬嗎?」
朕氣煞。
要是換做中毒最深之時,朕現在已經氣暈過去。
朕想一腳把晏載踹出去,但朕沒有動。
他說的沒有錯,一樣的罪,我殺了公主,林承之也一罪同論。
朕沉默。
晏載抱著我的腿,抬起頭來看我的臉,渾身止不住打顫:「臣謝皇上開恩!」
都會揣度朕!都會看朕臉色!
朕忍無可忍一腳踹他,「晏載,你給朕滾出去!」
明娉被貶為庶民,不能留在京城,流放去了外地。
離開的那一天,朕站在城門之上看人押送她出城,眼皮子底下,晏載也站在朕身邊看她。
兩個人隔著城牆,一個在地下,一個在城牆上,遙遙對望。
當年她送晏載,是盼著他早日凱旋,如今晏載送她,一去再無歸。
朕准他送,讓他下去送。
晏載下去了,站在城門之外,跟她面對面,卻沒有話講。
最後,朕看見明娉開口說了什麼,晏載又開了口。
然後,明娉奔向他懷中,流著淚抱他,臉緊貼著他的胸膛。
晏載呆了呆,一會兒,抬手去撫她的背。
本來,不是什麼值得再看的場面,朕剛想要轉頭去看別處,突然之間明娉抽出來晏載的佩劍,一劍從後面刺向他的背。
身邊幾個押送的士兵反應迅速,立馬拔刀跟她抗博,她拿著劍竟然打了幾個來回——她跟晏載學過劍。
她劍還使得不差。
晏載倒在地上,她拔劍又要去割他的喉嚨,被另外的兵拿刀給她將劍挑飛,另外一刀沒有長眼睛,砍到了她的脖子。
朕讓人去救晏載,明娉當場斃命,晏載送去了醫館,僥倖劍捅得不深,他沒有傷到要害,活了下來。
朕去問他,「拿劍傷你之前,明娉跟你說了什麼?」
晏載蒼白著臉,說明娉問他,為什麼在我身邊有這麼多的機會,他不替她殺了我報仇。
年少歡喜,善始善終的少,面目全非的多。
朕吃了去除餘毒的藥,困意多,常常半天都躺在床上。
有什麼事,要緊的都在床前跟朕報。
賀櫟山沒有捉到,一點兒他的蹤跡都抓不到。
也許,他已經到了冀州。
煩心事不止這一件。
另外一件,北邊蠆廉人犯境,戰事告急。
第72章
太祖開國之時, 蠆廉人常犯。
蠆廉人天生高大,高鼻深目,毛髮多, 有一些人天生紅髮, 與中原人一眼就能夠分辨出來, 所有寇匪之中, 蠆廉人最令人憂患。
蠆廉蠻荒淒寒之地, 物產匱乏,冬時每每大雪, 蠆廉人的軍隊耐寒抗餓,冬時作戰無往不利, 蠆廉人的首領叫做昶旦,昶旦只是一個稱號, 一旦有人當上昶旦,便不會再有人稱呼他本來的名姓。
上一個昶旦死了, 下一個昶旦換上去, 蠆廉人稱做換日月,上一個昶旦叫一世,下一個就叫二世,上一個叫五世, 下一個就叫六世, 如此區分。昶旦是天定,上天每選中一次,蠆廉人就叩拜一次天地, 承認受這一個昶旦統治,不再喊他從前的名字。
蠆廉人認為昶旦選定之後,身體裡面就住進來了上天派下來的神使, 喊原來的名字,就會把神喊成人,是不敬的罪孽。
誰公開喊了,上至八十老叟,下至三歲小童,統統都要殺頭。
曾經太祖手下有一個奇將,他派人去打探了昶旦原本的名字,兩軍對壘之時,擊鼓鳴金,上萬人一起喊昶旦的名字,名字前面後面,還帶一點不堪入目的髒話,霎時之間蠆廉人士氣全散,潰不成軍。
後來,那一戰後,統軍的昶旦一病不起,就這麼死了。
蠆廉人認為是昶旦的神使之魂被喊回了天上,說我軍冒犯神靈,跟我大麗人不共戴天。
這不共戴天之仇,時不時就要跑過來試探看能不能報。
蠆廉人難纏,不僅僅是因為他們作戰狡猾,更是因為他們心中有仇,比任何一支犯境的蠻族都還要恨,其他蠻族有商有量受降割地,他們的人捉來,不肯帶路,不肯求饒,俘虜不怕死,只能夠殺。打他們沒用,搶不過來什麼,殺他們的人,還浪費功夫磨刀。
據說,蠆廉人信的神叫做澶,澶是人狼之身,驍勇善戰,任何一個降兵死了,到天上去都會被澶捉起來油煎火烤,永生永世都不能夠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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