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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屋用來放草藥, 兩間屋用來住人。

我便住在這裡。

不過不住在住人的那兩間。

存放草藥的屋子中間, 空出來一塊能夠走動的地, 地上有個鋪了兩層稻草墊著的床褥, 便是我晚上睡覺的地方。

另外兩間住人的屋子,一間住著人, 另外有一間空著,九衣說這是她師父住的地方, 雖然他現在雲遊四海不在,但是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回來, 同時她擅作主張撿了我回來,救了我一條性命, 等於我欠著她, 而她師父的那間屋比她的屋子更大,住起來更舒服,天底下哪有欠債的比債主過得還好的道理。

我點頭稱是。

她又說:「但是我也不能夠搬去我師父的屋子住,把我的屋子讓給你, 因為我這個人有一點嗜潔。不知道你懂不懂這個東西, 我不喜歡別人住我的地盤。」

我說我明白。

半年過去,九衣的師父還沒有回來。她於是跟我說,「這個老不死的說了去京城要給我帶好吃好喝的, 拿了我五十兩銀子當盤纏,現在他不見蹤影,應該是去找他老情人去了。你去住他的屋子吧, 這個騙子,我就當他已經死了。」

我跟九衣住這麼長時間,漸漸熟悉起來,她也開始跟我講她師父的事。

她說她師父叫張哺臣,不知道他爹娘怎麼給他取的這個名字,當年他師父進京趕考,本來考得還不錯,因為這個名字,落了榜——據說,他實際上進了殿試,但是皇帝看了名字,覺得不吉利,叫考官把他給劃了,替補了另一個考生上來。

「張哺臣,張不臣,就這樣,這輩子他跟功名無望。當然,這個事是他自己說的,而且多半我覺得,應該是假的。」

晚上,我跟九衣一起躺在曬草藥的石頭邊上看星星,她說了這句,轉過身撐起腦袋,鄭重其事又說,「肯定是假的。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愛吹牛,考不上就考不上吧,非要怪自己名字不好。更何況皇帝劃了他的名字,還要給他說嗎?他跟皇上很熟嗎?全他自己妄自揣測。」

在她讓我去住她師父那一間屋之前,她對她師父其實是另一種說辭。

說他醫術高明,世外高人,平生不好功名利祿,專門喜歡雲遊天下,醫治疑難雜症。每到一個地方就去打聽有哪些醫治不好的病人,去問診。

她說往往一個大夫要賺錢,最好就是醫治那些好治的,專門留在一個地方,這樣治好過的病人一個傳一個,就可以打出來名聲。

但是他師父不落窠臼不落俗套,他喜歡挑戰。

所以他這麼多年也沒有攢下來多少錢,反而她在這裡經營買賣草藥,有時候去城裡面借別人的地盤問診,賺了不少錢。不過她很支持他的理想,這就是他師父跟平常人不一樣的地方,她很崇拜他。

所以忍不住,我笑了。

九衣坐起來,說:「你笑什麼?」

我說:「沒什麼,只是覺得可惜。」

「他可惜個屁!」九衣手在旁邊一抓,撿了個石頭砸河裡,怒氣沖沖,「他就是沒有本事當官才去學醫,而且他自己說是雲遊天下治病,其實他是去會他在各個地方的老相好。他房間柜子裡面的信都是他的紅顏知己寫給他的,他以為我不知道,我早偷偷看過,他專門只愛醫治女人的疑難雜症!」

她扔了一個石頭還不過癮,左手抓了換右手,右手扔了換左手,將河水砸得水流飛濺,砰砰作響。

「算了,不說他了。」扔了一會兒,她突然放下來石頭,轉過頭繼續看我,「那個,你……還是沒有想起來嗎?」

我搖頭。

九衣拍了拍我的肩膀,沉默片刻,語重心長道,「哎,這種事情也急不得。沒有關係,你先在這裡住著吧,我不會趕你走的。只要你按時幫我採藥,去鎮上跑腿。哎,誰叫師父跟我說過,要做一個善良的人呢……」

關於我自己的事情,我能夠記起來的不多。

九衣跟我說她是在河邊撿到的我,我身上受了很重的傷,臉色蒼白,手指都被泡腫了,她看見我的時候,以為我已經死了,但是走進去看發現我還沒有死,於是把我給拖了回去,看看能不能治。

就這樣,我活了過來。

因為我記不起來自己的身世,名字,她就給我取了個名字,叫張白。

由來是她撿到我的時候,我臉色很白,嚇人。

她說治我花了她很多上好的藥,再加上她悉心照料耗費的精力,也是一筆債,所以我欠她很大一筆錢,零零總總算起來至少八十兩,同時我在她要吃要住,所以如果一年不還錢,這個錢就要翻倍。

最好我能夠早點想起來,叫我家裡面人來贖我。

當然我如果想不起來,那麼她如果考察我手腳麻利,也可以允許我給她打雜,慢慢清這個債。

所以我開始采草藥,捕魚,釀酒,替她買賣易物。她於是說,如果我這輩子都想不起來,她也可以允許我一直留在這裡,當她的小徒弟。

有時候,她會拉著我一起喝酒,聊她去鎮上問診遇見的一些奇聞逸事。

她嗜酒,比她那個嗜潔的毛病還嚴重。

有天晚上她喝醉了酒,抱著我痛哭,說其實一開始我沒有失憶,是她學藝不精,為了省錢換了一味藥性相近的便宜藥,將我給藥傻了,她對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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