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弦響,滿是餘音不絕。
「張先生?」祝博厚咳了一聲,「先生看,我這幅字怎麼樣?」
「秋蟬照月。」沒有明白為什麼,我脫口而出。
祝博厚放下筆,訝然看我:「張先生好眼力,我這個筆洗正是當年賢昭帝送給安王的秋蟬照月!」
他將筆洗拿起來,專門走了兩步,剛好窗戶照進來的光撇下來一縷在筆洗之上,襯托那筆洗更加瑩潤,筆洗上雕刻的秋蟬和明月更加栩栩如生。
「據說當年賢昭帝總是到訪安王府,見到安王家裡面都是美人,且常常笙徹不止,說安王不學無術,送他一副筆洗諷刺他。安王當年受寵,明面上接了賞,但內心不悅,竟然偷偷將御賜之物給賣了出去。」
「沒有這回事……」突然,我啞住。
我不知我在說什麼。
還有一個人更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張先生?」祝博厚放下筆洗,不悅看我。
「這個筆洗是假的,」我腦子裡亂上加亂,許多話不假思索,「秋蟬在右邊不在左邊,那是一塊糖玉,剛好一點糖,飄在了蟬頭的位置。這是一塊仿的。許多人都以為,秋蟬照月是一塊白玉,只是有人寫詩寫錯了,以訛傳訛。寫詩的人見的秋蟬照月是另外的一塊,但這一塊不是給安王的那一塊。」
祝博厚拿著筆洗找周重培——專門倒騰貨的古董商人算帳。
他買這筆洗花了八千兩,因為這是個孤品,而且還是御賜的孤品,帶有一個頗有虞詐的故事,往往帶有故事的古董,就比一般的古董高出一半的身價。同時周重培跟他說,這個貨是他花了大價錢從京城搶回來的,貨一到,城裡面另外有幾個富商也想要來買,是因為他兩個關係好,所以他提前過來問,看他要不要。
祝博厚找周重培算帳之前,找人去鑒過,鑒出來這個玉好,但是產地不對,應當不是那幾年獻進宮裡面的玉,而且這個玉也有一個說法,早就有人見過在賣,又對應另外一個故事。
故而這東西算假,也不算太假,也值錢,但套了一個皇家御賜的故事,價格就翻了十倍有餘。
因為這樣一件事,我也有了一點名氣。
祝博厚逢人到處說,是因為他家裡面有個先生,一眼看出來這個東西不對勁,說我眼睛毒。後來他那些朋友,常常到他府上來訪,帶著一些收藏的古董玩物,叫我去幫忙掌掌眼。
我在這方面也說不清楚什麼造詣,不會鑒真,只會鑒假,尤其是那些號稱皇家御用宮廷之中由太監宮女帶出來流落民間的珍寶,我都說假。
至於假在什麼地方,我也說不明白。
反正拿給我看,我就這樣答。
因為我不會鑒真,說不出來其他古玩的身世來歷,就連鑒假,也說不明白——除了祝博厚收藏那個假筆洗我想起來一些來歷,其他一概,我只能答一個假字。
往往乘興而來的客人見了我,都敗興而走,故而院中有人給我取了個別號,叫張敗。
祝博厚偷偷跟我說,讓我看不出來真假的時候,都一律當真,夸一下他那些朋友的藏物,不要讓他們臉面上過不去,連帶顯得他這個主人招待不周。
「祝老闆,實則不是我不想要夸,委實,我不知道要從哪裡夸。」
我這樣說,祝博厚搖頭,一聲嘆息,說:「算了,你以後就鑒假,我來夸,啊,我來夸……」
叫我幫忙看東西,我也收一點錢,看假這事替人省錢,確認是假退回去之後,也再給我一筆錢。加上教書賺的,以及我在祝府住著吃喝不用花錢,就這麼攢下來很大一筆錢。
錢我大部分都給了九衣,她正兒八經開了一間小醫館,就在城郊,因為她之前幫別人看病已經有一些名氣,知道她,所以有許多人輾轉來找她看病。
不過她的醫館地方小,藥材不多,往往寫了方子,還要其他病人去外面再買。這樣鬧出來一個事,有個病人買錯了藥,本來治的小病,吃了她的藥反而成了大病。
這個病人帶著三親六戚都過來鬧,在她的醫館門口罵她是庸醫,說她開錯了藥,要她賠錢。
這樣鬧著沒有人去她的醫館看病,她沒有生意,名聲也受損,乾脆將醫館關了。
「竇老頭!就是他幹的!」
城郊一間小酒館,九衣一邊喝一邊拍桌怒罵,「小人!賤人!王八蛋!早晚他要比我倒一百倍的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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