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們兩個是在商討大計。
朝中有什麼人可以為他們所用。
賀櫟山他裝了沒心沒肺,他就不能夠光明正大探聽朝中的事,但是他不去聽,朝堂內外有什麼東西他也都不知道。他也擔心我父皇有眼睛,在他王府周圍,每天記著都有什麼人來過。
我父皇做沒有做過,不清楚。但從這一點來看,他這個人不可謂不小心,簡直心細如髮。每個去他王府的人,他都算著記著是不是他該結交的人,講過什麼話都要記,每天都那樣過,不叫人看出來任何一點他不像裝出來那個模樣。
江起聞查科舉舞弊,往年所有考卷他都看了,都查了,順路抓出來一些人,底子不乾淨。有的人舞弊當的官,有的人當考官的時候收過錢,也因為一些盤根錯節的利害關係,給一些人開了例外。
科舉舞弊這罪,比謀反輕不了多少。被他找上,都怕,怕掉腦袋,只能夠成為他的耳目,給他傳一些信。
江起聞做這些,都沒有提到過賀櫟山。
這些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幫誰辦事,甚至都不覺得,自己能夠做個什麼事。
賀櫟山他這個局,設得很大,當年他和他爹就吃過消息不靈通的虧,他在意這個。互相對證,就能夠猜到其他人的動作,我父皇的想法,大事發生之前,有那麼一段時間,讓他不至於滯後,沒有準備。
他準備了很多張網,他的根扎得很深,現在他才放出來這些東西,專門給景鈺看。
他讓景鈺害怕,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到底是賀櫟山的人,其實跟他這個皇帝並不一條心,叫他不敢跟這些臣講真心話,不敢跟他們商議,像從前他跟林承之和萬霖交代過的對付賀櫟山的事。
我想。
幸好我沒有當皇帝。
還好不是我。
賀櫟山想要查我三哥的事,他還找到過吳筠羨,我也在一塊兒。吳筠羨沒有見著我三哥,她能夠活下來是一個意外。她本來是帶著人斷後——斷後,就是去送死。
蠆廉人追過來,她分出來一隊人去拖住,讓剩下的兵後撤。
她是以為自己必死的,結果她意外擒到了蠆廉那邊一個利害人物,叫什麼不知道,反正是個小頭,蠆廉人要救他,她就乾脆不殺他,帶著他狂奔,一群人來追她,她就反著帶路,把人引開之後棄馬從山坡上跳了下去。
蠆廉人的馬下不來,她就逃脫了。
她受了重傷,但幸運她是個女子,把戰甲脫了,別人都當她是個尋常流民。有人把她救了,她就住著等到傷好再找回去,那時候,她已經聽說了我三哥的死訊。
她說,她也跟蠆廉人交了手,昶旦死了,這些人完全換了模樣,心裡已經潰了,怕了,他們不信自己能贏,一點不信——不信,就打不了。
到這兒,賀櫟山就不再聽了。
走的時候,他站在王府門口,突然轉過頭來,「沒有屍骨,也許他也沒有死。像你一樣,可能被別人救了,一直沒有回來而已。」
吳筠羨沒有說話。
我也沒有說話。
我三哥那是個崖,不是個坡。就算他真被人救了,也不應該這麼些年頭都找不回來。他是皇帝,他隨便喊一聲,都有人送他回京,大功一件。
他怎麼可能不懂。
「可能他討厭我,他聽說我當了攝政王,不想見我,就不回來了。他覺得皇帝當著累,不想要當,所以在外邊,悄悄自己過去了。他可能現在過得好著。」
賀櫟山又這麼給自己解釋了一句。
他走了。
不容許我和吳筠羨再多說一句,不聽任何其他的話。
直到他消失到街角,吳筠羨關上門,回頭走了很久,再對我說,「康王,我以為他已經好了。」
他沒好,他病得更深了。
***
賀櫟山願意信,我和吳筠羨就都不再提我三哥的事。
有時候他叫我出去,甚至還要跟我說,我三哥可能有一天在外面飄久了,會想在京城的日子,七老八十的時候回來,因為這兒是他的根兒,可能他想要葬在這裡。
所以他要一直等著他。
等著他老得已經原諒他,老得要落葉歸根,他就見得到他了。
我回王府之後,偷偷再掉眼淚。
當著他的面,我都說,是那樣。是那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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