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我說著太多了,自己人都已經恍惚了,不知道什麼是真是假——有一天我在外面給木木買釀裹脆皮鴨,旁邊有個賣字的,支著一個小攤,寫字也寫信,30文寫一封,讀的話5文一封,有人拆了信,找他去幫忙讀。
他拿到手還沒有讀,說了好幾次這個字寫得好。
我湊過腦袋去看了一眼,他那個攤前圍著兩個人,一個老漢一個老婦,搓著手在木桌子對面站著,應該就是要聽信的,信被那寫字先生展在半空,我定睛一看。
那個字我眼熟。
我的眼睛就定在那個字上。
定了我好久,我覺得眼熟,到底在哪裡見過——我三哥留下來給我的信!
我從小在國子監,看著他寫的字。
那個信我也讀了那麼多遍,我怎麼看不出來。
我知道,我怎麼能夠不知道,我怎麼這麼久才恍過來!
我衝過去搶那封信,耳邊那個先生罵我,那兩個等著讀信的老漢老婦也罵我,我聽不見,我就去看那個字。
我讓王府下人看著木木,我搶著信跑,後面幾個人都罵我追我,我覺得我跟在夢一樣,我跑慢一點,這個夢就沒了,我得跑快一點,再快一點。
我到了安王府,我敲賀櫟山的家門。
「賀櫟山!你看,這是不是我三哥的字!」他一出來,我就把信砸在他胸前,我說話都抖不清楚字,「你比我會看,你看,你說,是不是他……你說……你說……」
他拿著信在那裡看,那老夫婦和那個賣字的都追過來了,他們怕賀櫟山,他安王府外面的官兵多,守著站了一圈,那三個人就不過來,他們嚇著了,掉頭就跑。
「賀櫟山!」我盯著他的眼睛,盯著他的臉,我生怕他說一個不字,「你說是,你說是……」
我也被賀櫟山給傳病了。
賀櫟山手緊緊捏著那封信,片刻,紅著眼睛抬頭,「是他……」
我跌坐在地上。
安王府的官兵跑過去捉那三個人,把那個賣字的攤子團團圍住,我跟賀櫟山一起過去,問那個信是怎麼來的。
「我表弟給我寫的……」那老漢抖抖索索說,「他寫給我的,我看不懂……我叫人來讀……我真不知道他寫了什麼……饒命啊,饒命啊……」
相干的不相干的他說了一堆,最終抖出來這個信來自昌桉縣,在荔州,寫信的人叫劉裹縕,是他表弟,他沒有什麼學問,字也認識一點,但認得不全,這信不該是他寫的。
是別人代寫的。
信送過來途中耽誤了一個月,信裡面寫的事,還提到了今年的生意和收成。
這是今年寫的信。
一開始我就覺得這是個夢,結果一點點回去尋,每樣都尋著了真的痕跡,這個泡泡它飄出來,明明有那麼多可以錯可以假的地方,但是它就是不散。
賀櫟山說他要去荔州,他馬上就要去。
這一去變數太大,萬一掘地三尺根本找不到這個寫信的人,萬一找到了,只是一個跟我三哥字寫得像的人——這世上人長得像的都那麼多,更何況字。我漸漸冷靜下來,反而我跑過去勸他,頭一回,我覺得他在局中迷,我在局外醒。
萬一不是,那麼我這一回衝動,是害了他。
「我三哥批過很多奏章,他也寫過一些東西,我覺得還是把所有他寫過的東西,一一都整理出來,每個字這麼對。」
我把賀櫟山勸住,在安王府對字,他那裡搜集我三哥的東西全,分門別類收著,找出來特別多字。
另外一邊,他派人整個京城搜查,從昌桉縣送過來的信,拿著我三哥曾經寫過的東西,找所有寫信讀信的攤主問有沒有見過這樣的字,找官兵一家一家敲門要信,每一封那個地方近幾年的來信,他高價200兩收,如果找到他想要找的,額外2000兩一封。
每天都有無數人登他安王府的門,來給他送信,撞那個大運。
我從街上搶的那一封信,竟然每個字都對得上。形似得一個模子出來的。
來安王府送的信,竟然也真的找到了第二封。
第三封,第四封,第五封……陸陸續續,一共八封信,不同人寄寫不同的事,都到了賀櫟山手裡。都是我三哥的字。
晚上睡覺醒過來,我都覺得是夢,我經常要讓吳筠羨掐我一下,覺得過得不真。可能某一天就有一個聲音跑過來,我和賀櫟山都錯了,我們都是錯的。
但那個聲音一直沒有出現。
有一天中午,我去找賀櫟山,安王府的人過來告訴我,說安王已經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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