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去了趟城隍廟, 辰時不到又開始處理前任知縣留下的積案,後來又不知從哪尋摸出一堆稅冊, 聽著窗外劈里啪啦的雨聲,眉頭越看越緊。
謝明眴收緊油紙傘,帶著潮濕的水汽推開房門的時候,就看見蘇逸癱坐在那張紫檀椅上閉眼休息。
「我那皇兄可真是會折騰人, 二話不說把你送到這來, 也不知是究竟是要和誰過不去。」
謝明眴踱步走近,摸了摸蘇逸的耳垂, 看見那人睜眼,卻還是懶洋洋躺著,越發好笑, 俯身吻了吻他的唇:「走唄?出門逛一逛,別總把自己鎖在這一方棺材板里。」
蘇逸抿嘴,起身抱住他,恨不得要掛在他身上,目光落在東側那榆木閣架上:「你是不知道,今天快給我腿跑斷了。」
「我知道,」謝明眴將人抱起,揮開他一側改完的公文,讓蘇逸坐在梨木案桌上,又微微俯身,和他接吻。
蘇逸額頭冒出一層薄薄的細汗,他衣衫半露,伸手環住謝明眴脖頸,好一會才吐著氣緩過來,壓低聲音:「你還是叫我下來吧,我怕有人忽然進來。」
「誰會不長眼,這個時候闖進來?」
謝明眴不依,環的更緊了些他,不輕不重的磨他的腰:「要是進來看見你這副樣子,非得讓我給他眼珠剜掉。」
蘇逸細想,倒也是。
那知縣大老爺和殿下共處一室,哪個不長眼的會冒冒失失衝進來,才覺得僵直的身體稍微放鬆了些,他被人擁住,整個人都要埋在謝明眴脖子裡,手中不自覺勾著謝明眴垂下的髮絲把玩,任憑他手上動作,半響才紅著臉,問:「你餓不餓?」
「有一點,這會兒挺晚了,」謝明眴抬眼:「回去吧?」
蘇逸輕嘖了一聲,目光掃視一旁公文:「還有這麼多東西呢,你幫幫我。」
謝明眴瞧著他臉上的神情,還是有些於心不忍,叫他累了一番又繼續幹活,軟聲:「乾脆明日我替你,行麼?」
「真假啊!」蘇逸剛高興的準備蹦下來,就被人扣住,死死抵在桌面上,像條任人宰割的魚。謝明眴悶笑:「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總得有個理由才能不來吧?身體不適?」
不知過去多久,天色擦黑,蘇逸終於恢復了些力氣。
那雙白皙修長的腳踩在謝明眴肩頭,揉著腰坐起身來,奪過自己被人揉得皺巴巴的衣衫,又規規矩矩穿上。
「你這人,這幾天怎麼跟發了情似的,吃不夠了是吧?」
謝明眴雖不應聲,卻終於肯老實一會兒,坐下來翻開那堆公文:「我查過一些魏立生前看過的公文,南澤貪污這案子,好查,就看在你敢不敢大刀闊斧,把人往死里整。」
蘇逸隨手拽過他手裡的那半頁紙,嘟嘟囔囔說了什麼,本就是抱著不讓人聽清的念頭髮聲,謝明眴那耳朵尖,聽了個一清二楚:「我膽小如鼠,可不比你心狠手辣。」
謝明眴知道他這是玩笑話,但在心中下意識肯定:蘇逸雖是無心一言,但卻一語中的,中肯至極。
他謝明眴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蘇逸在的話,是一副樣子,等人看不見了,又是一副樣子。
在外人面前什麼形象,雖然他也沒在乎過,但至少肉眼可見的,不少人都怕他,兢兢業業不敢多言,生怕那天禍患降臨在自己頭上。
謝明眴悶聲一笑,引得蘇逸抬起頭看他:「你又無緣無故笑什麼?」
謝明眴目光不移,見到他未能扯緊的衣服下紅痕若隱若現,神態自若:「沒什麼。」
「莫名其妙。」蘇逸扯過紙筆,揮手寫下什麼,規規矩矩疊好放在一旁:「跟我說說,你是怎麼看的。」
謝明眴道:「前任知府許和延,在治水工程款項中貪掉不少銀子,自打他被罷免官職,積案如山,從知縣到巡撫均有涉案,人員密集,眾多,迴避任職導致上層官員權力一本分被架空,只能依靠本地胥吏,加之胥吏並無俸祿,故而以私,逼迫百姓交納額外銀兩,橫徵暴斂。所以聖上那邊派魏立來查,一是想藉此機會將他排除在朝廷之外,二是對於南澤官員膽大妄為,實在忍無可忍,三是試探對方,卻未曾想東窗事發,反倒葬身魚腹。魏立只是表面看起來老實,私底下也幹了不少腌臢事,只不過膽子小,沒有許和延貪的多,沒有他留下的把柄多,才叫你誤以為這人是被冤枉的,最後頂多算是畏罪自殺,死得其所。」
謝明眴將其中的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刻意簡化,言簡意賅和蘇逸說了一下具體情況:「現如今這種情況,無非便是公堂對薄,恩威並施。貪腐如同治水,可導卻不可禁,趨利避害是人之本性,需潛移默化的引導民風,並非單純修改制度便能疏通困境的。說到底,我並不想你為這件事耗費過多心神,太過苛責勉強自己,盡力便可。」
蘇逸聽他言辭一切誠懇,卻淡淡搖頭:「若是同你說的這般,不管不顧,只是簡單施以懲戒,禮教的確不可鬆弛,可人心再難測,也終有受到規勸的一天。」
兩人視線相交。
蘇逸無意識摩挲指腹,開始扣手,這是他緊張的時候下意識的動作。
謝明眴注意到,緊緊的牽住,同他五指緊扣:「聽話。」
這種事情也是有癮的。
蘇逸未穿越過來前,便有這麼個習慣,穿越過來後,多虧了有謝明眴幫他分擔注意力,那雙纖細蔥白的手才能免受於難。
謝明眴起身,帶著他往屋外走去:「磨蹭太久,天都要黑了。」
蘇逸拾過傘,撐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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