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她下去,關入地牢。」
趙荷華撂下這話,便不欲多言,豈料遲不晦此時倒扯著嗓子喊了起來:「——該死的你會不會說的?誰同她不清不楚?!腦殼長包的,你是非想用我來威脅那姓媯的罷?笑死,你等著瞧她理你麼?要是你將那李堯風那徒有其表膽小如鼠的吊在牆上,興許她還能來看個笑話!我呸!老娘記住你了姓趙的,你這一肚子黑水的小人……」
她罵罵咧咧地被拖走,吵嚷聲還在空中久久不散。跟在趙荷華身側的一個丫鬟名換「琪兒」的覷著她的臉色,小聲寬慰道:「夫人不必與她一般見識……」
趙荷華不動聲色,只道:「今日計劃大成,琪兒,你使人去告知閣主一聲。」
琪兒應下,又道:「今日……老爺那邊遞了信來,夫人要看麼?」
趙荷華微微閉了下眼,卻搖頭,道:「收起來罷,我得空時再說。還有旁的事麼?」
琪兒道:「還有……四公子房裡的一位小妾,最近吵著要回家去,她娘家人也鬧著來接。」
趙荷華沉下臉來,道:「從前元兒在那一屋子鶯鶯燕燕里最寵愛她,令她討盡了好處、出光了風頭!元兒也沒正妻,怎麼叫她守孝一年都不肯了?!你傳我的話回去,將她鎖起來不許吃飯,什麼時候明白了道理,再在朱家當個人!她娘家再來人就打出去,難道我們連幾十兩銀子都出不起麼?」
琪兒又連連應下,末尾想到了甚麼,道:「夫人,素家莊素莊主也來了信。」
趙荷華聞言一怔,自與素非煙接觸之後,她便有意同這賀嬰的女兒拉進關係,今兒送名畫古茶,明兒給珍奇東珠,然而素非煙的反應始終淡淡。如今卻是第一回寄信前來。
「她的信自然是要看,」趙荷華道,「咱們回去罷。」
*
「甚麼……」楚人修將耳朵貼近母親的唇部,竭力要聽清她含糊不清說的話,「甚麼『回去』?回去哪裡啊媽?」
何懷秀吞咽著呼吸,目光始終難以聚焦,一時落在那已然大亮的高空之上,一時盤旋在女兒烏黑的發頂,一時又望向了媯越州微微擰起的眉宇。
——要是、要是一切都未曾發生,還能回到過去麼?
她給不出答案。此時何懷秀恍惚回憶起自己的一生,只覺得那仿佛是了無新意的舊曲,迴蕩在斑駁不明的光影中;像是一個人垂著頭在夜間走路,如此沉穩而妥帖,卻又提心弔膽、躊躇不安。
她最是難忘的時候,是提著槍去刺殺太陽之時,後來太陽終於跌落,她墜進無邊的黑暗中,於是只能摸黑行走。
——不會有永遠的、為她閃耀的太陽。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對了、還是錯了。所以她掙扎著問了出來,她問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一開始就被她利用的女兒、與她相似又絕對不同的女兒。
這次的話楚人修聽得清楚,她雙目紅腫,急聲道:「不,不,你沒錯!錯的不是你!我知道……我理解你,媽……」
話音未落,她的小臂卻被母親的手用力拽住,力道很大,仿佛已用盡了這個瀕死之人的氣力。
「不。」何懷秀抖動著嘴唇,露出一個不成樣的笑來,「你不要、不要理解我。」
直至此時,生死一線,她才能終於坦然明白——原來在惘然之內的,那些積鬱於心的情結,竟是是難為人言的後悔與遺憾。可她在後悔甚麼?這畢生好似不留遺憾的也只有復仇那一回事了。可她如今不想死了。
何懷秀十分、千分、萬分地想要繼續活下去。
於是她只能緊緊捉著楚人修的手臂,說話時的神態既像是諄諄告誡又仿佛是無奈釋然。過往的須臾年在剎那逝去,未來的時光也終結於垂目之時。
她只能這樣說:
「你千萬不要理解我。」
第80章 「你媽媽難道不叫沈流芳?」
沈佩寧靜靜立在不遠處,仿佛一時無人在意。她望著何懷秀在楚人修懷中的情形,心中亦酸澀難言、焦灼不定。緊接著便又見媯越州迅速俯身向何懷秀胸前的幾處大穴點過,按住她的手心緩緩輸送內力。
「……半蹬腿的功夫了還逞能!」不知何時已走上前來的楚頤壽將媯越州撥開,自己接上按住了何懷秀。楚人修看了看她,又向媯越州望了一眼,抿住唇瓣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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