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納克微微張著嘴,似乎預感到了某些不妙的徵兆,不過這種猜測既危險又模糊,而且海戈顯然無意向他透露一二。於是他明智地繞了開去,換了個話題:「說起來,這幾天還陸陸續續有些進錯了門的顧客,試探問我們有沒有那種『玩意兒』,出價還都很大方……」
「這兒不賣毒品。」海戈冷淡地說。
斯諾克聳聳肩,「當然,」他多少有些悻悻之色,「你是對的。那種生意水太深,沾上了就很難脫身。你放心,餐飲是正業,毒品是禁區,涇渭分明,絕對不會惹上一點麻煩。」
「除此之外嘛,」他頓了頓,瞟了一眼酒吧另一頭。那兒是一群玩骰子的酒徒,正圍在一張桌子前,興高采烈地吆喝著什麼。「我想,我們既然已經提供了酒精,再給客人們提供一些錦上添花又無傷大雅的娛樂活動,也是沒問題的吧?」
斯諾克多少有點討好地笑道:「你不能指望來這兒找樂子的人,像上禮拜的教友一樣循規蹈矩。」
「你想做什麼?」
「只是想動用資金買張大點的桌子——配有輪盤和花旗骰的那種。現在的酒吧都會配備些小賭怡情的設備,不僅能吸引新顧客,還能讓老顧客更願意待在這兒。」
海戈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斯諾克柔聲道:「我保證,我會小心的。我們只做小規模,不會引起太大注意。」
海戈收回目光,重新琢磨起帳本,意興闌珊地說:「隨你的便吧。別讓他們鬧得太過分就行。」
斯諾克如釋重負地笑了笑:「我保證……」他剛說完,賭桌那裡就驟然爆發出一陣的喝彩和喧譁。今晚似乎特別吵鬧,斯諾克尷尬地朝聲源處望去一眼,「雖然他們有時候確實大喊大叫,吆喝得發擎期的驢子一樣響,好在他們付酒錢和小費都很大方——」
話音未落,他的表情忽地變了,下巴好像掛了鉛球似的直往下掉,差點砸在桌面上。他強裝若無其事地轉回臉,試圖用如常的嗓音讓海戈把注意力牢牢黏回帳本上——但是太遲了。海戈留意到他陡然變化的臉色,下意識往那桌望去。
那只是一群乏善可陳的粗人,在結束了一天的艱辛勞動或是遊手好閒之後,穿著磨損了的外套,來這兒丟下幾個小錢,買上兩杯夠勁的高度酒,開啟一段實惠的好時光。其中有幾張熟悉的面孔,今晚似乎顯得尤為興奮,喝上了面、搖頭晃腦,臉上放射著醺然的紅光,殷勤地圍繞著牌桌旁坐著的一個身影——看熱鬧的好事者把那個人遮擋得嚴嚴實實,只在人群呼喝鼓掌的間隙,仿佛層層疊疊的幕布被拉起,從縫隙中看到了……那頭耀目的紅髮。
那是阿奎那·蘭波。
他穿著一件真絲扎染印花襯衫,正和人玩一局骰子。局勢顯然正斗到酣處。眾人群情喧沸,七嘴八舌地為接下來的押注出謀劃策。他旁邊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中年男子,穿著粗呢質地的西服套裝,臉上帶著令人作嘔的油膩微笑,一邊與他搭話、好為人師地指點著他。一邊居心不良地附下身去,把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貪婪地聞著他身上的氣味。
阿奎那恍若未覺,任由那隻骯髒的手貼著自己的肩膀,甚至轉過頭,沖他微微笑了一下。
斯納克是第一次看到海戈露出這幅表情:冒火得像是尾巴被狠狠踩了一腳的貓,脊背上的毛都炸起來了。海戈譁然站起,順手攥起桌上的酒瓶,挾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壓就要往那裡走。
斯諾克心驚肉跳,伸手一把抓住了他手裡的酒瓶——沒能拽動,他自己反倒連人帶座位被那股大力拖動了兩三步,差點失去平衡從凳面上跌下來。
所幸這一拽的阻力也讓海戈回過神來。斯諾克雙手抓住海戈手裡的酒瓶,勉強保持住平衡,沖回頭看著自己的好友露出一個安撫性的笑容:「嘿,冷靜點。」
他半是哄勸半是警告地說,「你拿著這個要去幹嘛?」
海戈冷冷說:「我可以請他們喝杯酒。」
「好主意,你打算用什麼裝?像野蠻人那樣走過去、撬開幾個腦殼當酒杯嗎?」
斯諾克掃了一樣那張牌桌,壓低聲音提醒道:「海戈,這兒好容易才恢復幾天清靜日子,開始慢慢洗刷那兩隻耗子弄髒的名聲。難道你想自己惹出麻煩來?」
海戈忍著怒氣,重複道:「不會。我不會那麼做。」雖然還能看出他的怒火,但是也能看出他在竭力忍耐著。
「我信不過你,把酒瓶還我。」斯諾克說,「我知道你徒手就能砸碎那些腦殼。可是把酒瓶還我。這會讓你冷靜一點。」
海戈冷冷看著他,「你太大驚小怪了。」他說著,卻還是鬆開了手。斯納克暗中鬆了一口氣,甩去剛才拉扯間手背上濺落的酒水。就這短短半分鐘,他的兩隻手都在因為全力拉扯而痙攣顫抖。這傢伙的力氣還真是大得驚人。
他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攔下海戈在這兒大發脾氣、惹出事端,哪怕是要他躺在地上當個人肉路障也在所不惜。這間失而復得的酒吧是他唯一能安身立命的安樂窩。他可不想重演前段時間居無定所的悲慘境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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