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儀式結束後,陸一寒和紀滿在門口送客,待所有人都離開後,方婭的遺體被送至火化室待火化。
最後一次隨禮儀人員確認遺體時,方母再次哭倒不願意讓女兒入爐,方父拄著拐杖站在一旁,同樣的老淚縱橫,可到底是不能誤了時間,終究還是上前跟陸予晗一起勸妻子放手,讓女兒安心地離開。
遺體入爐的時候,醫院給陸一寒打電話,說是兩個寶寶突然開始哭鬧不休,麻煩家屬儘快到醫院裡。無奈之下,陸一寒讓紀滿留下,自己趕往醫院。
兩個侄子已經離開保溫箱住進了普通的監護室中,陸一寒趕到的時候兩個護士正各自抱著放聲大哭的寶寶柔聲細哄,大約因為已經哄了很長時間,護士們儘管仍然耐心但多少都有點無奈。
兩個寶寶都已經哭得滿臉通紅。
方婭生產前,紀滿興沖沖地拉著陸一寒一起上了育嬰課,因此陸一寒對如何抱新生兒也並不陌生,他先是脫下西裝外套並用消毒液擦了手,然後才上前先把大侄子抱進懷裡,溫柔地低聲哄著,同時還把自己的右手食指伸到一旁給小侄子握住。
兩個寶寶剛從保溫室里出來兩天,依舊是小小的兩隻,陸一寒一個臂彎抱住大侄子綽綽有餘,小寶寶的手掌特別小,小侄子兩隻小手都緊緊抓握住陸一寒的食指,很快,寶寶們原本聽起來撕心裂肺一般的哭聲便低了下去,陸一寒又哄了一會,寶寶們便慢慢安靜了下來,都轉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陸一寒。
兩個侄子身上已經完全看不出外國血統,雙眸都是純黑色,並沒有遺傳到父親的藍眸。
也許是血緣的關係,也也許是這兩天一直是陸一寒和紀滿抽時間過來照看,兩個寶寶對陸一寒很熟悉也很依賴,雖然還有淚珠掛在眼角將掉不掉,小鼻頭都一抽一抽的,但至少不再扯著嗓子哭嚎。
兩個護士心裡都很是感嘆,這個男人之前很少來醫院,可是這對雙胞胎的母親過世後,一直是這個男人和他的先生輪流來醫院看寶寶,抱寶寶抱得比不少新手父母都要熟練,而且雖然每次來醫院都走出領導巡視工作的凌厲氣場,可抱寶寶的時候永遠眉眼溫和,小心翼翼地收斂起渾身氣場,哪怕被蹭了一身的眼淚鼻涕都毫不在意,現在這對雙胞胎幾乎是一看到這男人就咿咿呀呀地笑。
陸一寒在醫院待了一段時間,把寶寶們哄睡後才離開。離開醫院的時候紀滿打給他,告知火化已經結束,骨灰暫時存放在骨灰堂。
墓地的選址比想像中花費時間和精力,用了整整一個月陸一寒才終於為方婭選好福地。
方婭的父母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陸續病倒,陸予晗請了看護照看兩位老人,然後便將自己獨自關在家裡拒不見客,陸一寒和紀滿因不放心讓陸予晗一個人待著,幾次前往陸予晗家,卻始終沒能敲開那扇緊閉的屋門。
雙胞胎是在半個月後出院,出院後被接到陸一寒家,大部分時間都由紀滿和育嬰師一起照顧。為了照顧雙胞胎,紀滿除了上課和研討會外幾乎不再待在學校,一旦學校沒有其他事便趕回家裡。陸氏所有事情則都壓到了陸一寒身上,他沒有時間去悲傷懷緬方婭,也沒有更多的時間去安慰陸予晗,把雙胞胎接回家後,每天他都要帶著大量的工作回家,因為育嬰師只有白天的時候會在,晚上家裡便只有紀滿一個人照顧雙胞胎,所以哪怕已經分身乏術他也要趕回家,在半夜裡雙胞胎啼哭的時候,從書房去到臥室,跟紀滿一起給雙胞胎餵奶或是換紙尿片。
一個月的時間,無論是陸一寒還是紀滿都瘦了一大圈。
方婭安葬儀式的前幾天,陸一寒再次去往陸予晗家,按了許久的門鈴,裡面始終一片安靜。
陸一寒轉身靠著門坐下,從褲袋裡掏出煙抽出一根點上,抽了兩口,也不管裡面的人能否聽到,自顧自地說道:「哥,從小到大,陸則也好陸楓然也罷,都沒把我當人看,我唯一感受到的親情溫暖,來自於你。我記得小時候你教我說話,把自己的玩具給我一起玩;記得媽媽把我嚇哭的時候是你耐心地哄我,生日的時候永遠只有你陪我;記得我挨了打被關閣樓時,你偷偷到閣樓門口陪我;記得我逃家的時候,是你收留了我;記得我去參加攝影大賽的時候,是你陪我……俗話說長兄如父,我覺得,這話用在我們兩兄弟身上,一點都沒錯。
「在醫院那天,你質問我,做你的影子你的替身,我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可憐。其實沒有,我並不覺得自己可憐,因為渴求父愛而成為哥哥的替身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足夠可悲,我不想再自哀自憐,所以這麼多年下來,我只是覺得很累,然後……覺得有些委屈。我用自己的人生換了哥哥二十多年的自由,就算有點情緒,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那天在醫院你對我說的話,雖然我理解你是因為小婭走了很悲痛才會那樣說,但,哥,我真的有點難過。你從來沒有對我發過那麼大的火,我很害怕,我就剩下哥一個親人了,要是連你也不要我,我不知道還有誰會愛我。沒有保護好你和小婭,是我的錯,但我真的盡力了。你如果不想回陸氏,就回德國吧,陸氏有我就可以了,前幾天陸楓然簽了股權轉讓協議,把手上的所有股份都給我了,接下來的路,我可以一個人走。
「哥,你就算再如何傷心難過,對我有再多憤怒怨恨,都不能不認我這個弟弟。」
過長的菸灰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墜落,夾在指間的煙還在自燃。
一直以來他都在竭盡所能地要去保護自己想要護住的人,從不在人前示弱,連在紀滿面前他都不願意暴露自己的痛處。對外人,他不敢,因為他不知道會不會哪天就被自己曾經信任的人背叛拿捏;對紀滿,他也不敢,因為他怕紀滿會對他失望。唯有陸予晗,見過他所有狼狽和淚水的親哥哥,他才能毫無顧忌地展露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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