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滿只知道陸一寒的生活飲食習慣,卻不知道陸一寒除了攝影外還喜歡什麼;紀滿知道陸一寒喜歡攝影,卻不知道陸一寒為什麼從來不用相機拍照,也不知道陸一寒當初是為什麼會放棄攝影;紀滿知道陸一寒工作很忙,但具體在忙什麼,會跟什麼人打交道,均一無所知;紀滿知道陸一寒的母親早年已過世,可在昨晚之前都不知道死忌是哪一天,陸一寒也從未提起過掃墓的事;除此之外,紀滿完全不知道,陸一寒討厭什麼,因為陸一寒從未表現過自己的確切好惡。
相識將滿七年,結婚也將近三年,紀滿卻直到此刻才突然發現,他不僅不知道陸一寒心裡在想什麼,不確定陸一寒心裡到底有沒有自己,他甚至連陸一寒這個人都並不了解。
怎麼會這樣呢?他明明已經在與陸一寒最親密的位置上,與陸一寒有過無數次親密糾纏,本以為自己已經離陸一寒足夠近,可到頭來,他原來始終站在陸一寒的世界之外,連十三歲那年遇到陸一寒時,陸一寒為什麼會像是從深淵裡逃離般帶著一身傷都不知道。
紀滿感到茫然無措。
「陸哥哥說,他的母親是因他而死,也是真的嗎?」紀滿放在膝上的雙手緊握成拳,他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只本能地追問陸予晗。
陸予晗沉默了,就連他都覺得難以說出口的事,無法想像昨晚陸一寒是以怎樣的心情把話對紀滿說出口。
紀滿抿唇等著陸予晗的回答,陸予晗沉默得越久他便越感到心焦。
無聲嘆息,陸予晗同樣不想讓紀滿知道陸家的那些骯髒事,最終只能避重就輕語焉不詳地說道:「是真的,當時的情況比較亂,阿一的母親為了保護他,自己不幸受了重傷,當場就去世了。」
紀滿僵坐在沙發上,整個人徹底亂了,莫名的恐慌一點一點占據了他的心臟。
他做了什麼?生日對於陸一寒來說已經足夠悲傷與不堪,可他昨晚,竟然還跟陸一寒吵架,把陸一寒激怒,最後還將陸一寒逼到親口說出關於生日的沉重過往。那是陸一寒二十九歲的生日,陸一寒卻因為他連家都待不下去,一整晚不知去向,到現在都沒來公司上班。
就算他覺得自己受傷了,也不該在陸一寒生日的時候去質問,這對陸一寒而言是徹底的傷害。
怎麼辦,他該怎麼辦?跟陸一寒道歉嗎?可道歉有用嗎?道歉除了能讓施加傷害的人好過一點,根本沒有任何作用,既改變不了已經發生過的事,也無法抹平傷害。
看著紀滿一臉的驚慌失措,陸予晗搖搖頭,苦笑著開口,卻不知是在說他還是說自己:「後悔了?現在知道怕了?有用嗎?」
紀滿呼吸略微地急促起來,他轉過頭看陸予晗,近乎無助地問道:「怎麼辦,予晗哥,我該怎麼辦?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
陸予晗無法給他答案,垂眸避開他慌亂的目光,停頓了一下後說道:「這事踩在阿一的痛點上,我出不了什麼主意。阿一重視你,等他自己整理完情緒回來,你再好好跟他溝通,你到底不是故意的,我想他大抵還是會原諒你。但我要提醒你一句,阿一雖然對自己在乎的人心軟,可他也是有底線的,你不要仗著自己是特別的,就肆無忌憚地傷害阿一,否則總有一天,你會後悔。」
自己的弟弟對一個人失望透頂後會有多決絕,他已經從陸楓然身上看到。哪怕不是陸楓然,最近和弟弟之間明顯生分的相處,也讓他意識到,傷害一旦造成,即便會痊癒,也再不會完好如初全無隔閡。
他們總是在利用陸一寒的心軟和退讓,然他現在也是真的感到後悔,因此他真的不希望,陸一寒再受到更多的傷害,也不希望有一天紀滿會成為那個被陸一寒徹底捨棄的人。
無論是捨棄還是被捨棄,都是錐心刺骨的痛。
陸一寒去了墓園祭拜他的母親。
他的母親叫楊琴容,長大以後他去查過母親從前的事,才發現他的母親在被迫嫁給陸楓然以前,一直都是個很溫柔的人。
從小品學兼優才藝出眾自不必說,從高中起楊琴容就一直在做志願者,時常去養老院幫忙照顧孤寡老人,陪他們說話聊天;上了大學後開始自己去打工,賺到的錢有空餘時會捐出部分給慈善機構,並在大學裡成立了反校園霸凌互助會;就讀的專業是油畫,從大一到大四每年都有作品獲獎,然後用獲得的獎金和獎學金一起,支撐自己的學費和日常為了購買顏料畫筆等繪畫材料畫具所產生的不菲支出;大學畢業後楊琴容成立了個人畫廊,依舊持續每個月都會給相關慈善機構捐錢資助貧困學生。
楊琴容在大學時就跟同校高一屆的醫學系學長在一起,那個學長只是普通的小康家庭出身,並無特別的家世背景,但因為學業優秀專業技能極強,很受院裡老教授的器重,兩個優秀的人在一起,關係也一直都很穩定。
在大學的那幾年,楊家都並未對楊琴容的這段戀情加以插手,只對楊琴容表示,談戀愛可以,但結婚只能跟家裡為她挑選的對象,換而言之,他們不干涉戀愛自由,可婚姻絕無自由可言,楊家的女兒,須以商業聯姻的方式為楊家盡一份力。
楊琴容由始至終對於商業聯姻都是拒絕的態度,她不願意接受家裡的擺布,因此大學起就再未用過楊家一分錢,從學費到生活費,都靠自己雙手獲得。她極早地選擇自立,以此割裂自己與楊家的關係。
只可惜最後還是未能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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