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序撐著頭,稍稍偏轉身體。
角度問題,視線越過眼前這人,便一眼瞧見斜後方卡座里的賀硯舟。
她聽得心不在焉,見他這會兒將襯衫扣子解開了兩粒,袖口也隨意捲起,露出一截小臂。
他整個人仍斜斜靠著椅背,交疊著腿,手隨意搭在上面,人是在認真聽朋友講話的,卻捏著啤酒瓶的瓶頸,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
酒吧光線朦朧昏暗,那人的白襯衣卻十分搶眼,周身像披了一層薄薄的珠光。
朱序視線收回,旁邊這人已經換了新話題:「姐姐,你過去一年有遺憾嗎?」
朱序敷衍:「沒有。」
「那很順利吧?」
「絕不算。」朱序說。
男人稍微傾向她這邊一些,舉止不算曖昧,眼神也還清澈:「講講看?願意做你的傾聽者、樹洞、垃圾桶。做什麼都可以。」
「算了,不勞煩。」朱序捏了根薯條吃,可惜已經冷掉,干硬難以下咽。
男人並不介意,兀自講述起自己充實忙碌又激情四射的一年。
朱序有一句沒一句聽著,莫名間,感覺似乎被人注視,她倏地轉頭,賀硯舟視線卻未曾落向這邊。
他身旁的幾位已逐漸放鬆開來,手舞足蹈講述著什麼。
他臉上笑容很深,偶爾迎合兩句,多數時候安靜喝著手中啤酒。
隨後某一時刻,他忽然收了笑,停頓片刻,朝這邊瞧過來。
朱序神經繃緊,心跳驟停後,報復性地加快加強,仿佛要衝出喉嚨。
然而他目光卻停在了半路,定在某一處就不再繼續,好像只是無意識地一瞥,並沒看到她。
朱序決意不再回頭,一時百感交集,不知是否該為失去「泥足深陷」的機會感到慶幸,還是失落更多。
身邊這人仍在滔滔不絕,朱序偶爾答兩句。
時間不算早了,酒吧里已無空位,大家都為跨年而來,向海的這幾扇窗則是欣賞焰火表演的絕佳位置。
朱序本沒打算等到零點,準備有困意了就返回。
這種節日,的確是身處熱鬧環境,才能短暫拋開孤獨感。
忽然間,身後爆發一陣起鬨聲和掌聲。
賀硯舟被同事擁向點歌台。
他無奈搖了搖頭,沒什麼架子地接過同行女孩遞來的無線話筒,走上前去。他在電腦上選歌,屏幕的瑩瑩光亮將他臉龐描刻得更加立體。
是很舒服的前奏,他坐在高腳椅上,開了口。
一瞬,朱序的心被什麼狠狠一擊。
她從未聽賀硯舟唱過歌,只知他聲音溫潤低沉,融入這靡靡旋律,竟是這般感覺。
他很隨意地坐在那裡,沒投入多麼飽滿的情緒,好像也不懂任何技巧,嗓音鬆弛,隔著層層人聲,直衝進她耳中。
朱序撐著頭,望向窗外,無端悵然。
良久,他唱:我們一起顫抖,會更明白,什麼是溫柔……
朱序不知這歌深意,單覺這幾句分外微妙。
她回了下頭,這一次,意料中地與他四目相對。
賀硯舟臉上並無太多表情,瞧她一瞬,視線再回屏幕,已找不准調子。
他認輸地攤攤手,
在一群人的喝彩聲中放好話筒,起身下台階,徑直走向朱序。
搭訕男孩瞧著出現在面前這人,不明所以。
賀硯舟朝朱序的方向抬抬下巴,禮貌道:「我朋友,方便的話我想和她聊一會兒。」
對方早已無趣,起身讓了位。
這時候,酒吧里換了首快節奏的英文歌,燈光配合著節奏,人聲漸沸,場面一下子燃了起來。
賀硯舟坐在朱序旁邊,示意服務生開兩瓶啤酒,隨後沒再開口。
朱序也沉默,沒用「好巧啊、下班了」這樣的開場白。
兩人中間尚隔有一些距離,都不說話,微妙氣氛逐漸蔓延,很快淹沒了周遭的喧鬧。
就這樣坐了會兒,賀硯舟松松肩膀,抬手將放在朱序面前的薯條盒勾了過來,撿兩根來吃。
朱序微抿住唇,稍稍側目,見他望著窗外,細嚼慢咽。
她忍不住先開口:「再幫你叫一份吧,冷掉了不好吃。」
「不用。」賀硯舟推了推那盒子,轉頭迎上她的目光:「剛在聊些什麼?」
朱序反問:「你什麼時候看見我的?」
「一進門。」
朱序心臟發麻,覺得眼前這人如獵人般可怕,從他進門至今,他甚至沒對她做過什麼,她已急切地希望快些走入獵人布好的圈套。
中午的拒絕和自我掙紮好像是個笑話。
調情她不是他的對手,不如開門見山:「你對我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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