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則是會和言云鳴一起打賭,比如蔚起今天會說幾個「嗯」字,李教官嘴角是朝下還是平直,息澤怎麼還沒被瑪希給撐死,下次狙擊考試明秋能中幾發諸如此類。
無聊的賭注則是南區食堂的冰淇淋,言云鳴要三分糖香草味,阿諾要全糖可可味。
如果有假期,那就是星廊廣場的那家賣糖炒栗子的小店,言云鳴要紅豆餅,半糖的,阿諾也是,不過他要全糖。
中心湖畔的水杉青蔥,四季長廊的花木繁茂,訓練場上年輕肆意的哀嚎遍地,圖書館忙於複習的人偶爾小憩。
彼時的他們,真的知曉戰爭的殘酷嗎?真的明白生死的意義?真的坦然豁達嗎?真的不曾害怕嗎?
言云鳴不由自主地迷惘思索著。
在他們之中,蔚起,似乎總是格外不同的那一個。
他很少談及自己,也鮮少打破旁人理想天真,幾乎永遠都在旁觀聆聽,靜靜地處理好一切問題,從容平靜得令人安心。
言云鳴苦笑:「現在……真……真不是個,老同學……重聚的好時候。」
蔚起:「嗯。」
言云鳴眼皮發沉,渾身睏倦,但是卻感覺到了一點硬塊磕在他的下巴處,仔細感受了一下,恍然覺察到了,這是蔚起的行軍恆溫外套上的一顆別扣,正牢牢固定著裹在自己身上的恆溫服。
言云鳴:「蔚起,你不冷嗎……」
蔚起沒有放慢自己的腳步:「不冷。」
言云鳴:「……去哪兒。」
蔚起:「就近的廢棄勘測基地,曾經援建項目留下的,那裡的信號基站還能用。」
基站……所以,他們現在還處於失聯狀態?言云鳴意識到了這情況的不樂觀,思緒一沉。
自己現在徹底喪失行動能力,只能依賴蔚起,恆溫衣毀壞,而蔚起將自己的恆溫衣裹在了自己身上,還要保持高強度的負重強行。
他問:「遠嗎?」
蔚起繼續答:「不遠,十五分鐘。」
言云鳴不再繼續言語,安靜地趴在蔚起的背上,保持著算不上勻速的呼吸,以這樣的方式無聲地向蔚起傳達——他還活著。
不知過了多久,積蓄了少許力量的他再度出聲:「蔚起,想不到你會騙人了。」
「怎麼說。」
「已經過了二十分鐘了。」
「你沒有計時設備,估錯了。」
「我數的。」
蔚起沉默了,在中央軍校、他們就接受過感官剝離後的計時訓練,缺乏終端和秒表的情況下,他也會用這種最原始的方式計時,當初這門訓練,全班之中,蔚起是第一,言云鳴第二。
良久,蔚起才說:「你數錯了。」
聞言,言云鳴眼眶發燙,他努力攥緊了蔚起的肩膀,想把這個騙子攥疼一些,讓他清醒一點,但又使不上勁。
他顫聲道:「蔚起……必要的時候,你把我放下吧。」
這次,蔚起少有的沒有回答他,只是有些踉蹌的背著他,一步一步,緘默地走著。
他一直都這樣。
言云鳴想笑,可是滾燙的眼淚率先摔落,砸在了已經有些凝固的血污之上,淚和著塵埃與血,漸漸暈開了。
他真的,有點累。
作為軍人,他已經算為自己的種群榨乾最後一滴價值了吧?也許,他可以懦弱一次……
荒茫蒼蒼的戈壁平原,沒有黎明,星光傾瀉,打落在四周的血肉屍塊上,慘白與猩紅交織,在瑰色的照耀下,宛然如骨骸生花,悽厲的妖艷。
言云鳴:「明秋不在了,蔚起,他死了,就在一周以前……」
蔚起:「……嗯。」
言云鳴:「還有阿諾。」
蔚起:「嗯。」
……
言云鳴:「霍延,死了。」
蔚起:「嗯。」
言云鳴:「李教官,伊利亞教官,也離開了。」
蔚起:「……嗯。」
混混沉沉的言云鳴呢喃低語,他說了很多很多人的名字,有的是軍校的同學,有的卻是正式從軍後的戰友,一部分蔚起認識,一部分他素昧平生。
但他們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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