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著,自己掙扎求生這麼多年,到底不過是爛命一條。
可如果真的要死,他願意死在這樣的地方。
哪怕他覺得自己不配,可只有一次,他也想真切地沐浴一次陽光,想洗個澡,乾乾淨淨地死去。
魏照就跪坐在他不遠處。
「那個人死了,你自由了。」他看著周盲的臉,輕聲說:「好好活下去吧,哥。」
固慈睜開眼,立刻朝身側看去,看到諺世也和他同時睜開了眼。
他們回到了周盲的臥室,卻只是虛浮在半空。
向下看去,來往的陰陽司員工和身著警服的警察們正在處理現場,周盲的身體被放置在床上,只有醫生幫忙檢查了一下,隨後便沒誰去動他。
等陰陽司的員工們發現固慈和諺世,得到諺世應允後,他們才轉頭去叫人把周盲帶走。
昏睡的周盲也在醫護人員將他扶上擔架時甦醒,他神情恍惚,視線緩緩挪動,在看到半空中立著的兩道身影時才微微一頓。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有醫生在詢問他的情況,然而周盲一點回應都沒有,只是望著固慈他們的方向。
固慈覺得他可能想說什麼,便緩緩來到他身邊,從袖袋中拿出一個小瓷瓶握在手裡,裡面裝著魏照和夢鬼的魂魄。
周盲的視線掃過瓷瓶,似是明白了什麼。
半晌,醫生將他抬起向外走去。
「我以為他也可以。」周盲忽然道。
固慈一愣。
周盲像是在和他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道:「我沒想他死。」
睡個覺而已,他以為他能挺過來,魏照也可以。
他想,這樣他們就是一樣的人了,那以後無論他之前的經歷是否暴露,魏照都不會因此厭惡他。
他都做好了準備,兩張機票、護照,兩人份的行李,他只等著林宏達兌現承諾。
他並非信任林宏達,而是這人再卑劣,也有一個信守承諾的優點,而且對方已經找到了其他更合適的「玩伴」,因而放過他們並不難。
只是他千算萬算,忘了魏照的成長經歷與他不同。
忘了魏照本就岌岌可危的心理狀態,忘了去思考他是否能承受得住這種打擊。
不,周盲想著自己或許是想到了的,但他卻刻意迴避。
所以骨子裡,他依然是個卑劣無恥的玩意兒,配不得魏照的一聲「哥」。
固慈看著周盲被抬進救護車,逐漸駛離。
掌心的瓷瓶有些發燙,他安撫地拍了拍,將其收回袖袋。
轉身,看到諺世就站在不遠處。
對方依舊面色淡然,似乎剛才的事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的心緒。
見固慈看過來,諺世便走了過去。
他看著小陰差泛紅的眼圈,輕笑了聲,似有些無奈,又有種「果然如此」的釋懷。
固慈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語氣倒是平靜:「周盲會怎麼樣?」
諺世想了想,說:「他把魏照送給林宏達是事實,算是涉嫌組織賣_淫,而且還是未成年,所以周盲應該會被判些年。」
已逝的被害者並不想再多追究,但陽間的法律卻有其嚴苛的判處規則。
還有蠻省那些人,他們曾經對周盲做下的事也會重啟調查,該有的懲罰絕不會少。
固慈看了眼天色,已經基本黑透了。
他朝諺世露出笑,說:「我該回去復命了。」
「嗯。」
「再見,諺世。」固慈道別,轉身離開。
不過沒等他走多遠,諺世忽然叫住他:「固慈。」
「啊?」小陰差於半空中回眸。
諺世站在地上,仰頭看著他,俊美的臉在燈火映襯中顯得格外溫柔。
「你看出來了吧。」他說,「我對你......」剩下的話沒能出口。
固慈不解地歪了下頭:「什麼?」
諺世就笑了,說:「沒事。等下次見面我再告訴你。」
果然奇奇怪怪的。
固慈腹誹,但還是禮貌地再次沖他揮了揮手道:「再見,我真的走了。」
諺世點頭,望著他的身影急速隱沒在視野盡頭。
「司長。」一位陰陽司職員終於敢走上前,沉聲道:「那個人又出現了,這次是在河清市。」
諺世眉心一蹙,看向固慈離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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