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庶母將我迷暈送上馬車。馬車駛離京都,不知走了多久,我醒來時,是在一處荒郊野嶺。周圍杳無人煙,連車夫都不見了蹤影,除卻遠處時不時傳來的幾聲狼嚎,再無其他聲響。」
晚風狂亂地吹拂著二人的髮絲,千提聽著這話,一言不發,手指卻已然冰涼。
那時他多大呢?四歲?五歲?最多不會超過六歲吧?為何卻過得這般……悽慘。哪怕她如今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聽,缺還是這般……心痛。
心痛到窒息。
這些年,他又是如何過來的呢?
「我這不好好活著嗎?怕什麼?」封易初苦澀地笑了笑,將千提的手捂在手心,試圖將它捂熱:
「本來我也以為我要死了,但或許,上天也覺得我命不該絕。一位上山砍柴的老嫗正好發現了我,將我帶回家,悉心照料。」
「那無字木碑,是她的?」千提瞪大了眼睛。
「是。」
「她是怎麼……」話說到這裡,千提意識到這個問題有些冒昧,趕忙住口。
封易初微微側目,眸光淡然地從她身上掃過,眼中依舊無甚波瀾:
「我跟著她在那出茅屋中住了數月,父親都不曾派人來尋我。後來還是一次宴會,舅舅不曾見著我,一問,才知我失蹤,派人來尋。相府的守衛尋到我時,我還在雞窩裡撿雞蛋。舅舅看我實在可憐,念及舊情,將我接回去撫養。」
在皇宮生活的那些時日,他一切生活都是照著皇子的標準來安排的。可越是這般,他那幾位表兄便愈發瞧他不順眼。陛下日理萬機,不常顧這後宮之事,所以雖然他身在皇宮,面上風光,私下裡過得卻還不如與那老嫗居住在茅屋時安逸。
他深吸一口氣,道:「後來,我長大了些,離開了舅舅家,再回來時,那老嫗已去世多年。她身前無夫無子,臨終前,托人將那兩間茅屋交給我,說,日後我若無處可去,總歸有個地方安生。」
封易初垂下眼帘,分明是那樣令人傷痛的過往,他卻以一副不緊不慢的從容語氣說出:「你說要與我成親,我便在想,她若是還在,看到這些,或許會很高興。」
「會的。」千提抿了抿唇,眼底氤氳上一層薄薄的水霧。這些故事她不曾親身經歷過,光是聽著便覺著心裡堵得慌,這麼多年,他又是如何度過的呢?
她忍不住回握他的手,道:「從今以後,我會陪著你的。」
「從前,衍之他們總是極力避免在我面前談及這事,你倒一點不避諱。不過,說出來也好。」他輕輕笑了笑,目光落在千提身上,溫柔中帶著幾分釋然:
「真正的釋懷,從來不是埋在心底不敢提起,而是事情過去的若干年月後,再度談起時,心中已沒了當時波瀾。」
丞相與長公主最相愛的那年剩下了他,取名封珩,「珩」既有玉的意思,又與「恆」象徵感情恆久。這事發生後不久,陛下為他賜字「易初」,其中之意早已嚴明,他也斷沒有要揪著過去的事不放的道理。
「嗯。」千提點點頭,緊緊擁抱他:「就算這樣,我還是會陪著你的,真的。」
封易初輕輕吻上她的額頭,嘴角勾起一抹極
淺的弧度:「好。」
冰涼的觸感自額頭傳來,千提臉頰微紅,正在心中思索著該如何安慰他,又聽他話鋒一轉,沉聲開口:
「所以,你殺國師,究竟有何理由?」
語氣平淡,若無波秋水。
「誒?」千提放開他。
月白色衣角隨風微動,仿若與夜色相融。封易初動了動身子,雙腿交疊著坐著,脊背挺得筆直。方才睡覺時他摘了發冠,如墨的長髮如今肆意披散在身後,在星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方才說好了,我這一個問題抵你兩個問題。我答完了,現在該你答了。」他雙眸輕闔,白皙的面容仿若被星光精心雕琢,眉如遠黛,鼻樑高挺,薄唇顏色淺淡,仿佛蒙著一層薄霜:
「你究竟為何逃婚?又為何,要殺國師?」
千提眨了眨眼睛,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在眼瞼下投出一片陰影。她輕輕攥住他的手,道:
「國師為人心狠手辣,我若嫁他,不出三日,定要小命不保。」
果然,又是罵他的。
他就不該多問,真是自討苦吃。
封易初緩緩睜開雙眸,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傳言皆是傳言,是真是假,當自行判斷,而非人云亦云,妄自揣度。」
語氣依舊不冷不淡。他再度閉上眼睛,清冷的面龐透著遺世獨立的氣質,仿佛誤入人間的謫仙,纖塵不染。<="<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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