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辛宜沒發現的是,她越說下去,男人臉上的陰翳越發嚴重,看著她的目光也愈發冷漠。
「依你的意思,本官過去待你不好?」
不待辛宜回答,他又繼續道:
「本官確實不喜你,待你冷淡,但你要知道,這惡果皆由你辛宜而起。」
「本官並未短過你的用度所需,何曾如你現在這般,若山野村婦,蓬頭垢面,一貧如洗?」
剎那間,心累達到了頂峰,辛宜默默嘆了一口氣。
沒想到繞來繞去,又將她和季桓的事扯回了原點。
「你待我真的好嗎?」
直到現在,他依舊高高在上的叫她「辛氏」,甚至在他那裡,她連名字都不配擁有。
辛宜嘆了一口氣,默默垂下眼眸,苦笑著:
「尋常人家,哪有事後次次令正妻喝避子羹。」
「那藥非是一般的寒涼,回回喝過後,月事便紊亂不准,身子愈發虛弱。」
「後來就連我能成功生下孩子……也實在是艱辛。」
察覺男人投來的一記鋒利眼刀,辛宜乾脆破罐子破摔。
她今日出門是為尋阿澈,季桓也遲早會知道。
何況她還打了崔節,這兩件事以季桓的性子,絕不會輕易揭過。與其等著他來質問,不如她主動提起。
「大人合該知道,可憐天下父母心。」
「母子之情,如何能輕易割捨得下?若我真淡然處之,如大人所說,徹底斬斷與過去的聯繫,那我還算是人嗎?」
「就連畜生尚且還能舐犢情深。」
「大人不也是嗎?」
「就算過了多年,大人不也依舊放不下盧夫人?」
「辛氏,你想死?本官偏不成全你!」
隨著哐當一聲,話本盡數砸在地上,男人猛然逼近,虎口捏緊辛宜的下頜。對上她平靜漆黑的眼眸後,又猛地甩開,眼底的冷意如同臘月的冰凌射出的寒光。
她這般做無非就是為了激怒他,試探他待她的底線罷了。
「你以
為,若不是你尚有用處,本官還會留著你,同你耐心的相對而坐,容你冒犯至此?」
辛宜苦笑著,正過臉來看向他:「故而,妾身才說那丈夫虛偽至極,他本該殺了那妻!」
「我本以為,此生再不會遇見你,那樣才是上天待我的恩賜。」她忽地感慨道。
「季桓,事到如今你還掩飾什麼?你待我如何,你心裡自有答案。」
「你同我之間的床笫之歡也不過是因你中藥,迫不得已。」
「就連那次在天梧山,以你的能力,不至於躲不過那一刀,可我那時偏偏傻到極致替你擋下。」
「之後你對我噓寒問暖,伺機利用我取得義父和父親的信任。」
「就連我傷勢未好時,你依舊為了一己私慾與我同房……」
時至今日,辛宜不知自己為何能如此平靜地說出過去的事,仿佛就像在簡單敘述旁人的事一般。
「就連你提前撤離鄴城,也從不肯與我多說一句。」
「除了嫁你之事,或有算計,旁的我辛宜捫心自問,不曾對你不起。」
「只是我不甘心,為何我會落得今日這般下場。」
她的視線從男人身後的床榻再度落回到男人身上,昨夜榻上的餘溫還未消散,她身上的痕跡還歷歷在目。
可一旦傷疤被揭開,刻意粉飾的太平將會被徹底擊碎。
「呵。」男人平靜地聽完她說的話,只冷哼一聲,眯起鳳眸。
事到如今,她與辛氏之間的恩恩怨怨,究其根本,她還是未看到個中緣由。
反而將她自己摘的一乾二淨。
「說完了?」
辛宜抬眼看向他,沒再言語。
「那本官倒是想問你,既然你清清白白,那當初又為何要嫁與本官?」
若無利益關係,世庶之間本不會有瓜葛。世族與世族聯姻,繼續鞏固世族的統治與利益。
若無意外,他會娶世家大族之女為正妻。
這就是為何當初河東薛氏女過世,他尚且會按世族禮制替這個未過門的妻子守孝一載以示尊重。
宋雍辛違等人,不過是并州來的身份低微的庶族,卻妄想同他聯姻,不斥於異想天開。
這句話倒是問住了辛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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