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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沒有打算殺了韋允安,是那個閹人自己挨不過去,又怨得了誰呢?

捫心自問,他聽說韋允安的死訊後,心中是三分欣喜七分懼怕。他知曉,韋允安就是她的命根子,若那韋允安死了,辛宜是真的會當著他的面自盡。

可她為何會下這麼重的手,一箭穿心,一箭穿心!

鑽心的刺痛雖瘋狂絞磨著他,心底的傷確是在漸漸放大,流膿潰爛。

她真的狠下心來,令他敗得一塌塗地。

「鍾櫟,鍾櫟!」辛季捂著心口,顫著身子向門口喊去:

「鍾櫟!」

「主上,屬下在。」鍾櫟推開們,當即跪在榻前聽候命令。

「去……去將她的那個婢女帶來,我有話要問她。」

罕見的,鍾櫟皺了眉頭,猶豫了一瞬,當即過去復命。

……

廂房內,鍾櫟站在窗前,看向裡面的青衫女子,眸光複雜。

「待會到了主上面前,無論他問你什麼,你切莫激動地說出話來。」

坐在榻上的女子眸間凝聚著恨意,瑟縮著身子,點頭應是。

鍾櫟垂眸,抬手撫上她的額發,平靜的心還是高懸了起來。

五年前,素問行刺主上未果,反倒惹怒主上,被主上下令割了舌頭。

當時是他將素問拖出去行刑,一番拉扯掙扎間,他看見了素問脖頸下的一塊魚形胎記。

那一瞬間,他整個人都是懵的,激動,後怕,恐懼交織著,令他險些不能呼吸。

那本不是魚形胎記,而是翠翠後娘用火鉗燙的。

胡人未禍亂并州前,他們一家在并州也算殷實的田戶,翠翠是他們家的鄰居,跟他和弟弟自幼一起長大。

後來翠翠的親娘死了,她爹新娶了後娘,經常將翠翠打得躲在外面。他娘實在看不下去,每次翠翠哭得狠了,他娘都把翠翠拉進來,還要收翠翠當女兒。

可胡人的鐵騎還是踏破了并州,爹娘都死在了亂世,翠翠也不知所蹤。

當年辛夫人身邊的素聽殺了他的弟弟,若非那塊魚形疤痕,他真就割了素問的舌頭。

但她不是素問,她不是誰的奴婢,她只是他的翠翠。

她愛憎分明,熱心喜俏,仍和幼時一般。在辛夫人身邊看見她時,他就早該認出翠翠的……

是以,那夜他心中天人交戰,頭一次違背了主上的命令,救下了素問。

不割舌頭,也可以不用說話,只要主上不真的看到,他又怎知翠翠能不能說話?

主上坐擁三州後常年留守鄴城,鄴城的大牢里,關著的犯人數不勝數。

大牢陰暗潮濕,蛇鼠遍布,他實在忍不住讓翠翠受苦。便找了和翠翠身形相近臉型相似的犯人……

本以為就這般安安穩穩過了五年,主上不會再記得當年的事。沒想到,辛夫人活著回來了。

他更沒想到,主上對辛夫人竟這般瘋魔!

瘋魔到要他大老遠去鄴城大牢里將翠翠帶出來,帶到揚州吳郡聽候審訓。

他又騙

了主上,騙主上說素問不堪疲勞,水土不服,病得奄奄一息。

躲了這麼久,翠翠的平靜日子真的就是他一點點偷來的。終究還是要過主上那關。

按照主上對辛夫人這般上心,若他將來想討辛夫人的歡心,當是不會再傷害翠翠的。

鍾櫟深深吸了口氣,他必須賭上這一把。

鍾櫟帶著素問,來到了宣苑。

縱然知曉小姐沒死,可看到那罪魁禍首安然坐在她對面氣定神閒的喝茶時,素問驀地紅了眼眶。

跪在地上,淚水一滴滴的,打濕了宣紙。

季桓披著月白鶴氅,面色蒼白,垂著眸神情悻悻地打量著她,不知在想些什麼。

鍾櫟立在一旁,看著眼前一幕,背後生了層冷汗。

主上最厭惡背叛之人。自那日辛夫人逃跑之後,他再沒有在府上看見雲霽。

雲霽是季氏的家生子,她的母親是范陽盧夫人的陪房。這等關係,主上都可以毫不留情地將之處置。

那他……

「她……咳咳……辛宜……為何能在清河忍受兩年?」季桓坐在圈椅上,胳膊放在椅背上,身子向後微傾,緩解著身上的疼痛。

素問垂眸,袖中的指節緊緊攥起,想起辛宜在清河所受的冷眼和排擠,多少個獨守空房,祈禱夫君回來的日日夜夜,竟都是白白葬送年華,辜負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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