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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迎面被潑了一壺,宋崢這才有些反應過來,他來不及抹掉臉上的茶葉,一個勁兒地衝出房內。

辛宜迅速關上門,背倚著門有些脫力得靠在上面,身子下墜,心撲通撲通直跳,秀眉緊擰,她埋下頭去抱著雙膝坐在地上。

門外傳來一陣又一陣得水聲,撲騰不停,還有男人隱約的壓抑怒吼聲,隔著格門透過支摘窗鑽進耳朵。

過了好一瞬,聽見水聲終於平靜了,辛宜嘆了口氣,緩緩起身,看著那黑影立在門外一動不動。

「阿兄。」她蹙著眉,並沒有開門,背對著門,「可是發生了何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綰綰,對不起。」宋崢站在那,隔著窗紙,仍能看見他身上的水如同小溪一般蜿蜒流下,辛宜終是硬不下心腸,從房中拿過一床毯子,開了門。

她忽地覺得過去的自己有些可笑,季桓救了她一命,令她心心念念了將近十年。

阿兄與自己一同長大,若不是阿兄冒死前往鄴城,她哪裡還有命活得著?後來,他又是不顧生死,跑到吳縣去救她……

這等大恩,難道還比不了季桓當年對她的恩惠?

無論如何,他都是她的阿兄。

無論他變成什麼樣,他都是她的阿兄,她不會棄他不管。

「綰綰。」宋崢擰眉,周身衣衫濕透,厚厚的棉衣灌了水,若冬夜再寒冷一些,恐怕要在他身上直接結成寒冰。

見她靠近,宋崢袖中緊攥的手忽地無力地松下,垂在身旁。這次卻輪到他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後退。

「究竟發生了什麼?」辛宜抱著薄毯繼續朝他靠近,擰著眉心。

「我知曉,當年鄴城被攻破後,義父和父親兵敗……阿兄你想登山再起,不得不借力……」

「可我們總歸是一家人,你不能將報仇之事盡數扛在自己身上。」

「我每日待在此處,都覺得度日如年,我不願時時刻刻活在阿兄的羽翼之下。」

他面上的水珠漸漸消失,眸中隱忍更盛,良久,他嘆了口氣。

「綰綰,你回去吧。」

「阿兄!你忘了,我會射箭,我都手腕現下好了,我可以與你一同騎馬射箭,你能報仇,我也能!」辛宜有些急,連忙將毯子放在抱廈的台階上,上前對上他的視線。

「何況那人現下沒死,為了安郎,我終歸是要殺他!」

「我知他大權在握,但我不信上天時時刻刻都在眷顧他。」

門前的燈籠忽地滅了,只有淺淺的月輝,將立於抱廈處那抹單薄的身影勾勒地愈發清晰明顯。

身上的熱意盡數消散,冷風拂面,他的酒醒了。

「綰綰,你真的想好了嗎?」對上她堅毅又決絕的眼眸,宋崢抿著唇角,神色有些孤淒。

他承認自己的卑劣,將韋允安偷偷藏起,將他們徹底拆散,好叫她對季桓生出恨意,永永遠遠斷了對季桓的執念。

只要季桓徹徹底底死了,他們的仇就都報了。

若那時,若那時綰綰依舊沒愛上他,依舊不能放下他是阿兄的念頭,他在把韋允安放回到她身邊……

「我確實是借了揚州的力,投靠齊瓊之,替他賣命,這才換來了東山再起的機會。」

「前朝征和末年,趁著郭晟和季桓統一北方之時,齊瓊之正暗地裡培養勢力,東伐荊益,南攻交州,暗暗擴大他治下的土地。」

「荊州蔡鈞陰險狡詐,齊瓊之招攬了我……後來天下大定,齊瓊之暫降,明面上他不能做的那些事,便由我來做……」

辛宜嘆了口氣,雖然心中複雜,但她能理解阿兄。

「所以,這次他們是要拉攏季桓……又令阿兄來找我……」辛宜忽地苦笑,「看來,我與他的那些恩恩怨怨,早已鬧得天下都知曉了。」

「不是這般。」宋崢慌忙否認,「難道綰綰還不相信阿兄的為人?」

「這個世上,只有阿兄不會害你。」

宋崢在心中狠狠地唾棄自己,齊瓊之那老狐狸為了拉攏季桓,竟然要將綰綰還與季桓。

他如何能開得了這個口?

齊瓊之分明知曉綰綰與季桓的那些恩怨糾葛,卻仍做了此等打算。他那等老狐狸,會想不到綰綰若鐵了心要殺季桓?

他思來想去,便唯有一點,齊瓊之此番是計,究竟是拉攏季桓還是變著法子要殺季桓,不得而知。

他設出此計謀唯一一處關鍵,那就是綰綰。

若綰綰不願意,誰也強迫不了她。

他心底清楚,綰綰分明願意的緊。

只要綰綰同意了此事,無論是綰綰,還是齊瓊之和他,都是皆大歡喜。

可殺了季桓之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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