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阿和怎麼在此?」
「我……」眼睛驀地一酸,辛宜忽地想起上回在長生庵與季泠的對話,季泠說,不願看見她再變成另一個自己。
「我來找我夫君。季桓說過,他就在這山上。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管如何,我都要找到他,將他帶回家……帶去永安……」
淚意氤氳,辛宜閉上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和阿澈還在等他……」
聞言,季泠面色煞白,皺乾的唇角止不住地發顫,扶著辛宜的肩膀流下兩行熱淚。
「對不起,是我們季氏對不住你。辛宜,我沒想到,他竟然真……真下了這等狠手……」
「你若想殺他,我不會阻攔……」季泠吸了一口氣,心底快速有了計量,「只我想說的是,莫要將自己折了進去,你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你還有阿澈,她還那樣小……」
「阿桓做了太多的事,他下場如何,自有天收……就算阿母還在,也不會縱容他這般不擇手段。」
辛宜蹙著眉,面色痛苦凝重,袖中指節緊緊攥起,深陷進骨肉之中。
「趁著還有機會,你離開吳縣吧,離開揚州,再也別回來……阿桓瘋魔至此,他不會善罷甘休。」季泠苦苦勸道,就算是她,也不敢肯定,季桓真能知錯就改。
「我不會走,兮山於阿姊而言有多重要,便於我而言就有多重要。若安郎還在一線生機,我找到了他,自會遠走他鄉,再也不會來。」
「若他……若他真……,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放過季桓。」
這已是她最後的忍讓了,她必須先弄清楚安郎的事。這是支撐她最後過下去的希望了。
有郗和在,阿澈就不會有事……她想最後再無賴一回。
季泠搖了搖頭,垂眸凝視著火盆里的衣物,苦笑著。是啊,她一直都在痛苦的活著,她與自己的至親阿弟間隔著殺夫之恨!
耳畔仿佛聽見什麼動靜,郗和當急提醒道:「快滅火!」
不待季泠反應過來,郗和當即將水囊里的衣物盡數澆滅。季泠險些尖呼出聲,卻被郗和從後捂住了嘴。
「別出聲。」郗和抬眼看向辛宜,輕聲道。
「家主說了,那個女人就在兮山上,可兮山這麼大,我們去哪裡找?」腳步聲此起彼伏,離他們藏身的矮坡越來越近。
「誰知道呢?家主特意吩咐要搜山,實在不行,就直接放火!」
「放火?天乾物燥的,放火萬一止不住呢?」
「管他呢,反正咱們又不是吳郡人!」
一時間,緩坡後的三人紛紛面色驚愕,目瞪口呆。
「阿姊,此地不宜久留,現在必須得走!」郗和面色肅冷,斷然道。
「你們走吧,他們的目的本就是為了找我。」季泠神色悲憫,淡然道。
「兮山綿延百里,若陸氏真為了尋我放火焚山,我便是吳郡的罪人。」
「若琛郎知曉,會怪我的。」
「他怎麼會怪你呢?」辛宜當即蹙眉,抬眸驚訝地看著她。
「阿姊,若他真心愛你,必然不願看見你命喪火海。」辛宜腦海中忽地有些紛亂,她不太明白季泠和陸琛當年是怎麼一回事。
聽說她是與人私奔逃到兮山的,陸琛身為陸氏宗子,若真執意要娶,陸氏一族又能有何辦法?
安郎當初來吳郡任職,為的就是整理吳郡水患的卷宗。陸氏毀壞震澤堤壩,趁機抬高糧價謀取利益,更有甚者,還向湖水中投毒徹底將百姓逼上絕路。
如今為了尋季泠卻又要放火焚山,這樣的一個家族,又能出來什麼樣的家主?
聯想到季桓的不擇手段心狠手辣,辛宜頓時對陸琛沒了半分好感。
「不好,來不及了。」郗和抬眸見,卻見下面的山麓上已經陸陸續續起了火。
「阿姊,眼下我們沒有退路了,若一直待在此地不走,我們三人都會葬身於此。」郗和勸道。
見她仍在猶豫,辛宜也道:
「阿姊,奉安說得對。趁著火勢還未變大,我們現在下山。」
不待季泠反應,郗和與辛宜一左一右,帶著她匆匆忙忙開始下山。
冬日裡天乾物燥,草黃葉干,火勢順著山林一窩蜂地向四周蔓延,不一會兒就濃煙滾滾,熏得人眼睛乾澀。
辛宜一邊走,一邊卻在不時留意腳下,看看四周有無墳塋。若山火焚燒過後,留下一地灰燼,或許那時她連安郎在哪就更分辨不出來了。
都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若是她,她可能比季泠阿姊更執著。
眼下她只祈求那是一座空墳,祈求她的安郎仍然好生生得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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