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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情深,哪裡容得下旁人?何況還是個出賣男相的妓子?

季桓垂下眼眸,倚在床榻邊上,撐著手肘一動不動打量著她平靜蒼白的睡顏。

程歧抬眼,恰看見這詭異的一幕,登時垂下頭,不敢再看。

……

郡守府夜招大夫的事很快就全遍了全城。

韋允安再無法平靜,當即找到林觀,怒道:

「你對綰綰做了何事?今夜全城大夫都進了郡守府!」

「若綰綰出了事,我寧肯自毀,燒了輿圖!」

林觀只抬眼看了他,呷了口茶,幽幽道:

「若未記錯,數月前,郡守府為了尊夫人小產之事,也召來了全城的大夫。」

「小產?」韋允安詫異,一股心疼迂迴流轉於心頭,本就消瘦的身子險些站不穩。

「她身子向來不好。」韋允安兀自失神,垂眸喃喃道。

林觀也沒了和他喝茶的耐心,眉眼間的小痣在燈燭下愈發晦暗。林觀遂起身,淡淡道:

「她今夜會如何,你以為與你沒有半分關係?還是你想,枉費她的一番苦心,衝進郡守府自投羅網?好叫季行初知曉你還活著?」

「還是你忘記了,當初尊夫人為何甘願受辱?」

「何況這次,又不只有她一人。」

他的話一針見血,字字扎在韋允安的心口上。

「這世道本就是如此,弱肉強食。賤民黎庶苦苦掙扎,不過是漫長光陰中的一縷塵埃。」林觀道。

「今夜,吳郡全城已被封鎖,你以為你就算出了此處,能全身而退?」

「你能依靠的,只有我們!所以,莫要再說這等話,莫要像上回那般魯莽,不知輕重。」林觀抬眼睨他,冷冷道:「誤了我們的大事。」

韋允安垂眸不語,袖中的指節緊緊顫動,強忍著心中的悲痛,深深舒了口氣。

綰綰如今仍在水深火熱之中,他這個丈夫卻再一次無能為力。

世道不公,萬物不仁。無論是揚州世家,朱輕林觀,還是季桓,於他而言,都是高不可攀。

在世家面色,他踽踽獨行,如螳臂當車。

韋允安深深吸了一口氣,眸光愈發明亮。

不會一直如此的!老師曾說過,縱然如王謝這等望族,如今依舊只剩一塵灰燼。往後會源源不斷有新的寒門取代世族,流水更替,滔滔不絕。

若他不能真正立起來,就算他和綰綰還有阿澈離開揚州,沒了季桓,還有旁的世家望族。

他們一家人仍舊不能安居樂業……他是綰綰的丈夫,是阿澈的父親,他不再僅僅只是孤身一人的韋允安了。

男人眸帶隱忍,視線看向西北方向,閃著光芒。

……

翌日。

辛宜是被脖頸的痛疼醒的。甫地一睜開沉重的眼皮,心口悶地窒息,脖頸上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紗布,她有些喘不過氣。

「水——」

辛宜還未動,身旁的男人忽地起身,顫顫巍巍地端著一被溫熱的茶水,蹲身在床榻,視線與她平齊。

「綰綰,水!」他喘息著,面色蒼白憔悴,眼眸泛紅,黑髮凌亂,整個人活像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

辛宜驟然被嚇到,速騰一聲打掉了他手中的茶水,原本尖叫的呼聲,卻沒了聲音,床榻上的女人只能發出一陣嘶啞來。

「咳咳……咳咳。」

「綰綰,綰綰,你醒了?」季桓看著杯中僅剩的半盞茶水,想餵給她,卻見她驀地閉上雙眸,黛眉緊蹙,微薄的眼皮不安又焦灼的滾動。

她不願開口,季桓默默從懷中取出帕子,沾了杯中的溫水,蘸在她的唇瓣上。

唇瓣驟然微涼,辛宜猛地睜開眼眸,正對上他布滿血絲的雙目。

「綰綰,莫動,你脖頸處有傷。」不顧她眸中的驚怒,他騰出一隻手摁著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給她餵著水。

「那個妓子,若你喜歡,便留下。只是,以後你莫要再傷害自己了。」

薄唇微動,男人聲音哽咽,透露著一股疲倦。

「綰綰,這一整夜,我都在擔驚受怕……」

他看著她,嘆了口氣,用帕子小心翼翼輕擦著她的唇角,接著,又從外間端了盆盂,拿濕帕子給她拭擦臉頰。

察覺她眸中的厭惡與惱怒,季桓揉了揉額角,嘆息道:「綰綰,任何人,都不如你重要……」他頓了片刻,繼續道:「包括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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