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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陽,喬茂,刺史府,安郎,一個個熟悉的字眼不斷衝擊她的腦海,辛宜漸漸抑了哭泣。

忍著下處的不適,雙臂撐在身後坐過身。

「昨日是我失了輕重。」見她動作艱難,良久,季桓望著她,堪堪找補。

他不提還好,提起昨夜的事,辛宜便滿心窩火。他的惡劣兇狠強勢,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包括現在,見到他,沒由來令她厭惡得緊。

「我今早看過,腫——」

「我夫君他怎麼樣了?」不待他說完,辛宜不耐煩,面色慍怒,當即大聲打斷他。

季桓略微錯愕,反覆咀嚼著她話中的「夫君」二字,眸光陰鷙,指節暗暗成拳。

本想關懷溫存一番,卻又被那該死的韋允安打斷,季桓忽地冷笑。

「先前欺我也好,瞞我也罷。既然他還活著,夫人何至於再冷言冷語?」

他直直看著她,聲音微沉,「林觀和韋允安的事,我並未追究。但,這並不代表,我不介意。」

「綰綰,你可明白?」

「你的話,我一個都不會信,也不想聽!」辛宜對望回去,多了幾分理直氣壯。

安郎和阿澈都不在,季桓到底沒了什麼再能拿捏她。

季桓靜靜看著他,行至辛宜身旁,「阿梧和阿萱的事,我是真心。放你走,也是真心,我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在我面前?」

「綰綰,你可知,你割腕、自焚,我的心有多痛?」季桓道。

「但——」他話音頓住,看向辛宜。

後面的事如何,他們皆心知肚明,那些難堪也不必再拿到檯面上說。

「如今倒質問起我?季桓,你反覆無常,不守信用,你能用詭計,我憑何不能?」辛宜道。

季桓沒有說話,繼續淡然地打量著她。視線落在她鬆散的襟口,被連片的紅痕吸引。

為了得到她,他不得不卑劣,使出渾身解數,各種手段!

好在,那些手段亦有用。眼下辛宜留就在他身旁。不久後,腹中還會有他們的骨肉。

「睡了許久,恐夫人腹中飢餓,先坐下用飯。」季桓有意結束話題,辛宜卻盯著他,視線看也沒看那桌上的飯菜,執著道:

「我夫君他如何了?」

季桓面上的溫笑徹底破裂,看著他,聲音頓時刻薄起來,「他很好,此刻怕正在齊瓊之府中,同齊瓊之的美妾顛鸞倒鳳。」

「夫人想不想知曉,沒了那等物什的閹人,會不會發了狠,將人折磨地生不如,卻飄飄欲仙。」

「住口!」辛宜皺眉,氣得黛眉擰緊,「你以為,同樣的把戲我會再次上當?」

她與安郎剛去吳縣時,有次安郎整整一夜都未歸來,後來才知,竟是被季桓算計。為的,就是叫她誤會。

「你季桓,卑劣起來也不遑多讓!」

辛宜坐到離他最遠的一處,逕自盛了碗粥,默默喝著。

季桓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她,給她布得菜,她一道未動。只緊著最近她的那疊筍片吃。

倏地,他忽地想起,那日在吳郡,他才知她喜食青筍這等爽口的時蔬。

他眸光忽頓,心中悲嘆。他何嘗不想好好與她過日子,如同普通夫妻那般。可嘆,上天處處捉弄於他。

他放不下辛宜,也不可能放得下。如此,便僵持成了今日的局面。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放她離開他。

「待用過飯後,我再與你上藥。」季桓看她垂眸默默喝著粥,緩聲道。

「不必這般假惺惺,你碰我,只會令我噁心!」瓷碗「砰」得摔在桌案上,辛宜抬眸,冷聲道。

季桓語塞,沉沉看著她,視線反覆逡巡於她脖頸的紅痕上,無奈地嘆了口氣。

「綰綰,何必非要與我這般夾槍帶棒?為何我們夫妻不能平靜地相對,剪燭窗下,簾中夜話?」

始作俑者分明是他,現在反而她才成了那個無理取鬧,不可理喻之人,辛宜實在氣悶。倒也並不想與他爭辯,他總是一通歪理,將黑得道成白的。

「既然你已開口問我那個問題,綰綰,你要知曉,更不能再刻意激怒我。」

辛宜放下筷子,忽地笑了。

「季桓,我想明白了,我不會再問你了。當初你用安郎要挾我之時,也是這般。那時我做小伏低換來的是什麼呢?」

「你現下最好祈禱,安郎依舊活得好好的。」辛宜眉眼彎笑,卻難掩其中的疲倦,「我知你最怕什麼。」

二人對上視線,季桓抬眸,目不轉睛看向她漆黑的瞳。只見那如水的眼眸中,雖含著笑,卻不達眼底,更是帶著幾分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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