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遠眉頭一蹙,正欲呵斥一句口無遮攔,未料容知盈盈一笑,一勒韁繩,卻將馬匹停住了。
「這位大哥倒出了個好主意。季大人,那我就上車去了,免得濕了衣裳不方便換。」
聽她坦坦蕩蕩說著換衣服,方才還出言譏諷的梁麥可老臉一紅,連著於代衛一塊,都垂著腦袋不知道該往哪看。
天際傳來陣陣雷鳴,不過少頃,積雨雲就黑壓壓鋪了一大片,風中也漸漸有了潮氣。侍衛們自輜重中取出蓑衣,開始穿戴。容知也不猶豫,撩開車簾就鑽進了裝著王秦的馬車。
她這一進去,兩個話癆又一邊一個將季行遠夾在當中,你一句,我一句。
「這夏官正也是個厲害人物,這陰沉沉的天,與不祥坐於一處,她就不害怕?」
「這哪是怕不怕的事。孤男寡女共乘一車,還是女官與罪臣,這若是傳了出去……」
雲層愈壓愈低,沒過幾彈指便有雨水落下。季行遠一邊觀望前方道路,一邊厲聲道,「聒噪!說白了那王秦就是個書呆子,哪那麼多歪門邪道的。」
於代衛煞有介事道:「大人,話不能這麼說。王秦眼下是恨極了欽天監,那夏官正又像個沒城府的,萬一不小心說漏了身份,他王秦又沒捆著,一把將她掐死都有可能。」
季行遠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恨不能將這人的烏鴉嘴給縫上。
雨越下越大,他側首望了望水霧中的馬車,輕嘆一口氣,停住馬匹,躍下馬背。
第004章 雨夜遇襲
撩開馬車簾進去,裡頭完全不似季行遠想像中那樣箭拔弩張,反倒一派安然靜謐。
王秦咬著唇垂著頭,雙手緊緊握成拳,指關節泛著青白,單薄的身子坐得直挺挺的。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他背脊好似隱隱在發抖,想必是憤恨又惶恐罷。
容知正扒著窗欞向外張望,見他進來,悠然笑道:「不是風吹雨淋慣了嗎,季大人怎的也進來了?」
季行遠搖頭苦笑,拿出帕子擦了擦面上雨珠,挑起眉梢回嘴道:「你曾信誓旦旦說今日宜出行、是吉日,那怎會遇上如此大的風雨?」
容知笑意一滯,摸摸鼻子道:「誰說颳風下雨就不是吉日了,若無風無雨,世間萬物如何孕育?」
季行遠再搖頭:「只你慣會強詞奪理。」
外頭雷聲愈發厚重,悶著隆隆炸響,雨勢也大了,瓢潑般向下砸,嘩嘩啦啦連馬蹄聲都遮去了。
車廂似是在隨風微微搖晃,季行遠皺起眉,探出頭去,囑咐梁麥可快馬先行,去探個地方讓眾人避上一避,隨即坐回車中,惱然抱怨道:「這鬼天氣!」
然而抬眼再看,容知正神情鄭重地正襟危坐著,比王秦坐得還板正,大有朝臣面聖時一絲不苟的模樣。
他頓覺好笑,又不免疑惑:「容知,你這端起來是……做給誰看呢?」
容知老神在在嘆了口氣,板著臉道:「季大人可別嫌我囉嗦。我師父曾言,先古聖賢們如夜遇風雨,必將起身正坐,以表對天地之敬畏。有道是風有風神,雨有雨神,如此疾風驟雨更乃天地之使,絕不可無視。」
說罷她又頻頻搖頭,「如大人這般呵風叱雨,說什麼鬼天氣,那更是萬萬使不得……」
季行遠悶著聲沒說話,卻暗自整了整衣襟,餘光看著連王秦也將頭抬起,腰背也挺得更直了些。
容知輕輕笑一下,又道:「更何況,大人是否還記得福禍相隨的道理?若非這風雨,你我便不會上這馬車,沒準就會出大事。」
「什麼大事……?」
容知悠悠轉向王秦:「這位王公子,你手中,握著什麼東西吧?」
季行遠倏然一驚,氣勢凜然而起,厲聲道:「交出來。」
王秦面色驀地變蒼白,轉臉瞪向容知,目光中盡數是忿忿之意。他頗為不甘地張開右手,掌中赫然一粒黑褐色的藥丸,南洋珠大小,讓他攥的濕津津的。
季行遠更是驚疑。
此前出發時,王秦是他親自從刑部監牢中接出來的,既搜過身,也將整套穿戴都換過。那這藥丸又是何時進到他手中?
思及此,他眯起眼:「莫非是王相與你作別之際……」
王秦見事情敗露,倒也不掩飾,氣急敗壞道:「沒錯,正是家父送行時交予我的。我王秦乃丞相之子,於國子監做學,一生忠君報國,無愧於天地,豈能在最後關頭受你等下三濫的折辱?倒不如自行了斷來得痛快!」
季行遠將那毒藥奪過,心間卻感慨,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就聽容知天真道:「流放遙城而已,誰說你一定會死?」
王秦想必是極清楚自己的下場,冷冷笑道:「既被辱為不祥,又何懼生死?父親大人說了,饒是我枉死,他即便傾盡相府之力,豁出性命去,也要拉著全欽天監給我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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