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緣近遙遙立於圜丘一側,示意迎神禮開始。
「獻五齊。」
五位執事官肅穆抬起五座裝著酒的玉盞,分別舀一點進正中案几上的玉璧中,餘下的悉數圍著祭壇灑了一圈。
王相顫手托起玉璧,深深嘆息,一飲而盡。台下眾人均是斂容屏息,各懷心思。皇帝目色深邃,瞧不出神情。
任誰都是不瞬地盯著騎虎難下的左相,唯有容知目光分毫不離方緣近,心頭壓著千鈞巨石一般。
她眼神總歸比常人亮些,一眼便心驚,見他從容趁手進袖袋,摸出一樣黑色的小物什。
王相飲酒下肚後,方緣近並未繼續薦獻,而是轉身望著燔柴爐的方向。
眾人循著他的眼光看去。
方才還直上九重天的白煙,眼下忽而就如濁墨點進清水般四散而開。朝臣們抽氣聲接連一片。
皇帝正身坐起,凝眉沉聲道:「方卿,怎麼回事?」
方緣近面上佯作愁容,嘆道:「看來天意是說相爺不配喝這盞酒呢。」
皇帝佯怒:「胡言亂語!依朕看來,只是剛好起了陣邪風而已。」
方緣近恭順地點點頭,斂身施禮:「陛下說的是。」而後衝著台下懨懨道:「獻五牲吧。」
然而還未等執事官們上台,風勢卻一發不可收拾。狂風大作,重雲遮日,天幕須臾便黯下來,沉沉壓在坐不安席的眾人頭頂上,每人壓出一腦門的冷汗。
容知亦是疑雲滿腹,卻見身側薄牢冷笑連連:「呼風喚雨。這禍害果真就拿著龍眼!」
話中語氣,意欲將方緣近挫骨揚灰一般。
第027章 都結束了
於代衛滿臉的慌亂,扭腰輕撞薄牢,示意他不要作聲。
然而此般境況下,已然沒人再在意鑾儀衛的儀態了。沒出片刻,墨雲卷著雷鳴電閃,疾風揚起黃沙漫天,任在座的再如何位高權重,眼下都是目瞪口呆說不出話。
王相坐席周圍,原本排列整齊的祭品禮器被風吹的四散而落,破碎一地。台下群臣俱作抱頭狀,衣衫縫隙中露出一雙雙倉皇失措的眼。
不知是哪個顫巍巍嚷出一句:「此乃天、天怒啊……」
這話一出,王相深深閉目,滄桑的眉宇鎖出川字,竟露萬念俱灰之意。
方緣近墨發高揚,一身絳紫紗袍旋著,如染了血色的彼岸花。他波瀾不興立於狼藉一片中,遙對上首施一禮,故作惶然道:「陛下啊,天變難以消弭,這可如何是好?」
皇帝表面不動聲色,眸中卻微起漣漪。他凝視方緣近稍許,深沉的目光壓在王相臉上。
「王卿,你與朕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相微微睜眼,手扶圈椅緩緩起身,蹣跚向前行出幾步。
遙遙向著上首頓足一跪,深深叩首。
淒悽然長聲嚷道:「老臣……老臣無話可說……」
皇帝拈著龍鬚,面上一大片陰翳。朝臣們面面相覷,然而頭上頂著深沉的天幕,身前迎著咆哮的疾風,這時晌若誰敢站出來替王相開脫,豈非忤逆天意?
塵埃落定了。容知將緊握的雙拳放開,側目望見一向沒心沒肺的梁麥可竟露出幾分憾色:「左相為官一向清廉正直,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他望過來,詰問道,「容大人,你們這位監正,為何……為何就一定要置他於死地呢?」
容知無言以對。她並不知道方緣近為何偏偏就對王家恨之入骨。
薄牢的聲音突兀響起:「還能因為什麼?就因為他心術不正!」話落竟是動了一步,意欲上前。
旁側於代衛一把握住他的手臂,慌道:「薄兄,御駕當前,你作甚!」
薄牢淡漠道:「自然是去幫你們皇帝除了那個禍害,說不定,他還會三跪九叩地感激我呢。」
於代衛給驚得一張臉煞白,恨不能上手去捂薄牢那張大逆不道的嘴。
容知輕嘆口氣,側過面容道:「我不會讓你殺方緣近的。」
薄牢定住不動,冷冷望她:「就憑你?你可知他拿了龍眼?」
容知點頭。
薄牢斂起眉,怒極反笑道:「好、頂好!容知,我是說過不捨得殺你,可卻沒說我不能殺!」
容知垂眸,唇角勾出一個苦笑:「可也是你說的……你在遙城給我看命時說過吧,我與一個人,就算打斷了骨頭也還連著筋呢。那個人就是方緣近吧?」
薄牢猛然一滯,卻遲遲未出言駁斥她的話。容知笑意更深,喃喃道:「果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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