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權將仗在手中的劍落下,蹙眉道:「小姐,這人好像一直跟著咱們。」
木頭插進話來:「哪裡是好像,分明就是!屬下極擅長記人面相,打進了這鎮子,就隱約瞧見這人好幾回,方才小姐一離開,他就從外頭進來,鬼鬼祟祟往樓上打量!」
他眼刀剜著梁麥可:「阿知小姐,此事定有蹊蹺。依屬下猜想,這人怕不是打京中跟來的!」
容知看著他們倆,現出苦笑:「不用猜了,這位是錦衣衛左侍衛長梁大人。」
兩個人的面色都非常沒城府地變了一變。
她再苦笑,轉向梁麥可,明知故問道:「梁大人新近公務繁冗,大老遠的,跟著我們做什麼?」
梁麥可忿忿看了木頭和天權兩眼,收刀一拱手,坦蕩道:「容大人,多有得罪。下官奉命辦差,近來的公務,就是好生跟著大人您。」
他這句冷冰冰的話方出口,天權收起的劍又拔了出來。容知抬手去擋,面上不動聲色,心中火燒火燎。
這梁麥可無論如何也算有幾分交情,要痛下殺手,委實做不出。
只想在欽天監時,她與方緣近走得近,季行遠定是有所耳聞,加上自己前日又於方家一入一出,更是令人生疑,想必剛出廢宅的門,就被錦衣衛給盯上了。
按照先前設想,眼下應繼續往北行路,不出意外,最多再兩日就到遙城。
只是被錦衣衛追著,又哪敢再去到方緣近跟前?
她轉轉眼珠,敷衍道:「我就來徐莊探個親,也值得梁侍衛長這般大費周章?」
梁麥可垂目,滿臉不信,只沉穩道:「容大人盡可自便,權當下官不在就成。」
正進退維谷,身後一商賈打扮的青年上前,帶著十足酒氣湊近她,油滑笑道:「小可憐兒,是不是這幾個欺負了你?與本少說,本少爺給你解圍呀。」
他身後幾個同伴跟著起鬨,不懷好意放聲大笑。
容知心中憋悶,哪裡有功夫與這些市井莽夫扯皮,便起身道:「我們去房中談。」
幾人邁上木梯,先前那酒鬼竟是厚顏追來,仍嬉笑著:「進房中好,房中清靜,小美人兒,也算上本少一份罷……」
天權走在最末,正想回身一腳,卻見身旁梁麥可自懷中摸出牙牌,推手一亮,低聲斥道:「錦衣衛辦差,滾遠點。」
那人眼珠一瞪,看似酒醒了一半,一動不動了。
再向上走出幾階,身後又有動靜,天權以為那酒鬼又不怕死地跟過來,毫無防備一回身。
接著雙眼圓睜,胸前猛然一涼。
刀劍入肉,其聲刺耳。眾人俱是驚疑萬分。
來人裝扮與梁麥可差不離多少,刺過天權一劍後,凝目望上:「屬下來遲,還請梁大人恕罪。」
梁麥可也是滿臉錯愕:「老李,你這是……作甚?」
那人手中劍仍向下滴血:「屬下在外頭望著,見大人身份已然曝露,怕不是被這幾個賊子給挾持,遂特來相救。」
梁麥克深深扶額,再望容知,眼含愧疚。
天權的傷勢未及性命,卻也躺足了三日。所幸遭了這一出,可能因著他傷的重,錦衣衛們的看管亦鬆懈許多。
初十夜裡,木頭出去探了探,並未發現有人盯著。天權心知機會難得,撐著傷勢起身,三人小心翼翼溜了出去。
這一回走得是瞻前顧後,自然不敢疾行。等到摸到了遙城的邊界,又是五日已過。時隔甚久,容知總怕有變數,一顆心油鍋里煎著一般。
待進到城中,日頭將將落,天色蒙蒙黑。容知茫然停下馬,霧水漫上心頭。
木頭幫著問出了她心中所想:「阿知小姐,咱們……上哪找少主去啊?您不是會那個……掐指一算嗎?」
容知訕訕翻了翻眼珠,乾巴巴道:「先往城裡走著罷,說不準就碰上了。」
木頭狐疑地望她一眼,表示不信。
再看天權,臉色比之前好了許多,卻仍帶疲然。容知嘆口氣,改了主意:「還是先找個客棧歇下,明日天亮再尋方緣近不遲。」
木頭是懂事的,想著即要常住,又要養傷,便應擇個敞亮些的客棧。他去街邊略打聽個路,引著兩人往城中最熱鬧的坊間走。
按容知上回的印象,遙城地處偏北,全沒有京中繁盛,然而按照指路那人的說法,七拐八拐行至城中,卻又是開了眼界。
華燈初上之時,這街巷明燈錯落,煌若游龍。
過路人頭攢動,馬車穿市。邊境小城,當真還藏著花錦世界。
木頭樂得開了花,遙指一處,喜道:「阿知小姐,您瞧,那處客棧好生氣派!」
容知正走馬觀花地瞧熱鬧,聞言望過去,眼光一頓,掉了魂般怔住。
果真竟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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