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手中,這就是顆平常的珠子,你能有感應,不是好事?」
容知也學他靠在牆上,眸光向上。廟頂頗高,大殿宏偉,側邊龍神像威嚴殊勝,登時襯得自己、還有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心思,都渺小如塵埃。
她輕輕嘆口氣:「我不喜歡那些事,想來就是因為那時太過任性,才會害得方緣近跌進深淵,所以一記起來,就覺得愧意難平。就比如……」
她踟躕望向身邊。
「就比如修這廟宇……定又是我哪時薄唇輕言提的要求,卻讓他在最後關頭還要這般奔忙,想想就覺得討厭。」
姜凌輕瞪大眼睛,像是聽了什麼玩笑話,哧哧笑起來。
「那都屬他活該……那個人啊,自頭一回見你,就沒有本事拒絕你的話。那時貧道就說過,他被你這個小妖女給蠱住了,你們誰都不信。」
「你說……什麼?」
「說方緣近啊,我們三人尚年幼之際,貧道就是個非常有原則的人,你那些不著邊際的小要求,我一概都不會應。可方小公子就不一樣了,你一扯他的袖子,那人什麼都能答應。你也就是沒要天上的月亮,否則啊,他也會不管不顧地去給你摘下來。」
他望著容知瞠目結舌的神情,輕描淡寫道:「如此說來,根本就不是你任性,依我看,任性的人該說是他。」
容知許久都沒再說話,過須臾,斂容屏息,將兩半龍眼拿回在手。
這一次她沒再牴觸,而是自然而然將之握住。
涼意透出來,沁沁而發,她的神志漸漸纏成一團亂麻。煩雜的過往一段一段在眼前飄過,心憂的將來漆黑一片,巨大而沉重墜在頭頂。
她愈發地喘不上氣,手腳脫力,直到凌輕扳住她肩膀不住地搖晃,才將她給喚回來。
姜凌輕看進她的眼裡,望著她仿若幽深無底的黑瞳,憂慮道:「這境況不太對勁啊,瞧你這模樣,難說是老僧入定,倒像是要走火入魔了。」
容知恍恍惚惚道:「我莫名其妙看到一個大宅子,裡頭黑黢黢的,外面電閃雷鳴,還有我的匕首,還有……血。儘是些瑣碎的影,連都連不起來。」
凌輕神情也變得嚴肅,他望向龍神像半晌,凜然道:「你能不能再看得清楚些?」
容知喪氣地搖頭:「再用力就感覺要陷進去了。」
她忽而想起自己昨夜裡暈厥的事情。
「我師父說,我之所以會失去神志,是因為心緒不穩的緣故。」
姜凌輕先是沉思,而後沒心沒肺地笑起來。
「恰好方緣近不在,貧道倒有個法子,能讓你心無雜念,入專心一志之境。沒準那時,就能弄清楚你所看到的象是什麼。」
容知好奇道:「什麼好辦法?」
道士站起身,搖頭晃腦念道:「黃金白壁買歌笑,一醉解千愁。」
容知哭笑不得:「你是說……酒?」
第057章 世態炎涼
在龍神大人面前飲酒總歸失儀,兩人重新回到翠雲亭中。
據凌輕所說,他拿來的這壇酒,乃是遙城獨有的醬香醇醪,容知開始只是淺酌慢品,發覺喝起來又辛又烈,果真是北方的特色。
後來凌輕也忍不住,嘗了些許,兩人開始推杯換盞,喝到興致上來,便再沒了顧慮,放肆豪飲。
等到容知眼目青澀迷離,酒酣耳熱之時,凌輕問道:「阿知,現在還煩心嗎?」
容知痴痴望他,笑道:「不煩了。」
凌輕一喜,忙將龍眼塞回她手中。
「閉上眼睛。過往不戀,未來不糾,只專注眼下寧靜。」
容知應一聲,乖覺合上眼,過幾彈指,微微蹙起眉頭。
凌輕看著百爪撓心,忍不住打破寂然,輕聲問道:「如何?」
容知有點亂,端杯仰脖喝了一大口酒,壓住心慌,而後踟躕道:「還是那個黑漆漆的宅子,好像之前去過,但是看不真切。」
凌輕道:「那這宅子,讓你感覺如何?」
容知深深吸一口氣:「很難過,我在裡面,心中憤恨,又很無助。」
她再深深凝神,而後道:「匕首,是我的匕首……」
她的語調微顫,再睜開眼時,眸中戾氣深重,閃著濃濃殺意。凌輕見此,目中划過一絲異色,他從容知手中將龍眼取回,輕飄飄道:「急不得,慢慢來罷。」<="<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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