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掩在自己臉上的掌心依舊溫暖,容知卻能感覺到周身的空氣凜如寒冰。
她被他擋在身側,看不到出聲那老人的面孔,卻輕易就想了明白——人還沒露面,就先將迷藥祭出來,來者絕非善類。
兩人退到前廳,那一股花香味淡了不少。然而不知是否是疑心作怪,容知總覺得四肢軟綿綿,提不上氣力,倒有些想睡。
雨簾中,來人現了身。那老者跟著他們進來,眉鬢皆白,目色雪亮。他身後跟著一眾隨侍,兩個巴掌都數不完,個個板著一張臉,厲著眼光死死盯著她。
老人旁若無人般於桌邊坐下,側目打量著屋內陳設,淡淡開了口。
「何必擺出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呢?老夫原本只想使些溫和手段,拿了東西便走。」
方緣近微微錯一步,擋住容知的身體,惹得那老人眉梢不快地一挑。
「溫和?祖父是打算以萬花蝕骨迷暈阿知,然後挖出她的眼睛嗎?」
聽到這句話,還有他這聲稱謂,容知心口寒了寒,卻見那老人首次正眼望向自己,緩聲道:「正是。」
他的語氣非常坦然,仿若要做的,只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就如吃一頓飯,摘一枝花,拍死一隻蚊蠅般不足掛齒。
方緣近垂下眼睫,淺淺笑了笑,可容知卻能感知到,他生氣了。
他轉向她道:「阿知,我送你的那把匕首,你可帶著?」
容知踟躕一瞬,還是自懷中將雀喙摸出來,遞到他手上。
見到那把墨黑古樸的刀鞘,方漸庭眯起眼睛,道貌岸然的面色沉了下來。
他身後最近一人脫口道:「雀、雀喙!三少爺,您真是讓這妖女惑了心智,竟連……!」
他的話說不完了。
一彈指間,方緣近將匕首拔出,揚手就是一擲。青白色的刀刃疾射而出,直直穿透了出聲那人的咽喉。
鮮血蓬勃而出,那人雙手按住傷口,不可置信般死死瞪著眼睛。方緣近只淡淡望著他,長長的睫毛蓋著眼中深深的戾氣。
「砰!」
那人上半身砸在小几上,直挺挺倒在方漸庭側邊。猩紅的血液順著桌角而流,一滴滴淌到地上,不過須臾,就匯成觸目驚心的一大灘。
廳中眾人驚呼不止,後退連連,面上懼色掩都掩不住。再沒人敢出一言,生怕下一個倒霉的就是自己。
閒庭信步踱到屍體邊上,方緣近俯下身,一把將雀喙拔了出來。血液噴出,濺幾滴在他纖塵不染的月牙白衫上,顯得極為不相稱。
方漸庭終是再端不住架子,胸前起伏劇烈,似是給氣得不輕。
「孽障!你少失怙恃,是老夫教養你長大。而今到了羽翼漸豐之時,你反倒要欺師滅祖不成?」
方緣近盯著雀喙上的那一抹紅,一瞬不瞬。
他想起天權扒在屍體堆里哀嚎不止的情景,想起瑤叔幾人最終血肉模糊的模樣。
「羽翼漸豐?我的羽翼,不是早被您親手摺斷了嗎?」
風從門扇外吹進來,潮濕的雨氣寒涼。隱隱約約的,容知還是能聞到奇異的花香,讓人上癮般的香甜,深吸一口,愈發睏倦。
方漸庭扶著椅背起身,雙目忌憚地盯著那把匕首。
方緣近道:「祖父,回京去罷,它在我手上,你們贏不了的。」
方漸庭依然沉著,用力哼道:「老夫不信,你還真敢對我動手不成?」
方緣近目光輕輕掠過容知的臉,他低聲道:「我會的。」
方漸庭狠狠皺起眉,後面一人輕步上前,俯身道:「家主,三思啊。雀喙可不同於一般兵刃,只要是被它傷到,即便是您,那都得沒半條命啊。」
只要是被雀喙所傷,傷口就不會癒合。
光這麼一想,就駭人不止,一屋子的人皆是戰意全無,恨不能躲得越遠越好。
「你們出去。」方漸庭向身後命令道。
他話音一落,十數人拔腿就落荒而逃,轉瞬就沒了影。
容知懸著的心還是放不下,看到對面的老人面上掛出一個冷笑。
「這丫頭有什麼特別的,值得你豁出命護著?」
方緣近默然不語,氣勢並無一分鬆懈。他這時只是暗暗祈盼,盼著今夜能快一點過去。如是過了子時,就不再是不吉利的三月十七,那樣就能證明,命運已被他改寫。
然而方漸庭的下一句話,卻令他不得不動搖。
「別以為老夫不知道,你這孽障擅自動用秘術,根本就活不長了!就算你今日保下她又怎樣?你還能守她幾天?等你死了,老夫照樣挖她眼,要她的命!」
容知的面色驟然巨變。
她猛地轉過臉,就見方緣近也望過來,滿眼都是歉疚的神情。而歉疚下掩蓋的,是磅礴殺意。這殺意讓她再沒辦法袖手旁觀。
她沒法眼睜睜地看著,看方緣近為了自己,要手刃他的親生祖父。她沒法看他從君子端方,淪落成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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