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末了, 冷鷙臉上所有情緒斂去,倒露出幾分鬆動和溫和, 連語氣都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 馬上就會有勘探隊和工程師過來, 我想儘早告訴你這個消息,提前來這裡部署。」
江之遇愣了愣。
對上男人一張削去鋒利,面部線條變得柔和的臉,明明剛才遠遠看過去還是一副面色不善的樣子。
是清早的太陽光太溫和了嗎?
在酒店醒來的那個早上,男人剛睡醒緩緩睜開眼的時候就是這樣一種很具有欺騙性的馴獸模樣, 讓江之遇迷惑了好一會兒。
旁邊清冷著一張臉的霍嶺生眉頭蹙了蹙。
而躲在美人身後裝可憐的祁焰似乎也意想不到自己這個兄弟變臉變得這麼快, 他已經做好了這位脾氣不好惹的髮小一腳踹過來的心理準備。
然後哭唧唧地撲進美人懷裡。
之遇哥身上好香,剛才俯身過來的時候,他好喜歡他身上那種淡淡的沾了荷葉氣息的草木清香味道。
祁焰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江之遇迷惑了一會兒拿出鑰匙打開小院的門:「那你們進來吧。」
他轉身推開門。
而這時, 祁焰扭過頭,又對上發小冷森森的視線。
如果眼神能化作刀子,祁焰猜自己的身上現在一定被戳了千萬個窟窿。
好傢夥,以前怎麼沒發現阿延是個變臉大師,和他一樣會裝?
他縮了縮脖子跟在美人的身後進了屋子。
不管了,先和之遇哥貼貼要緊。
一行人到了屋子裡。
祁焰不再像昨天和清早起床那樣蔫蔫的,一臉索然無味的表情。
再看這座鄉下小院,忽然覺得連一寸土都變得有意思起來。
「之遇哥,這些荷葉和蓮蓬我要幫你放在哪裡?」他綻出絢爛的笑容興沖沖地沖屋子裡的身影問道。
「之遇哥?」
「之遇哥?」
跨進小屋的兩個男人同時出聲,一張冷峻,一張清冷的臉上都露出了似是意想不到的表情。
「你剛才叫他什麼?」謝津延漆黑眼底覆上一抹沉沉的晦暗,腔調也一瞬間轉冷,陰惻惻問。
祁焰就流露出茫然又理所當然的表情:「之遇哥啊,不是說他比我們大一些嗎?我這樣稱呼他不對嗎?難道你們不是這樣叫他的?」
謝津延:「……」
霍嶺生:「……」
謝津延臉色再度變得難看。
他漆黑眸子盯向廚房裡的身影。
好像從在酒店第一晚被這個男人攔在走廊,到他暫住進自己家,再到他回鄉下,謝津延從來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
他一直叫自己昭昭小叔,自己也順理成章地稱呼對方為小侄子的養父,並沒有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
可是直到這一刻,謝津延才意識到。
他們之間似乎除了昭昭還有肚子裡那個意外的孩子,好像什麼都沒有。
仿佛一層縹緲的紗隔在他們中間,看似將他們牽連了在一起。
可是用手一抓,才發現這不是白紗,而是一圈繚繞著的白霧,手指輕輕一碰就消散了,根本什麼都抓不住。
謝津延驀然想起他到自己家裡的那天晚上,男人拎著皺巴巴的條紋編織袋行李要回鄉下。
他母親挽留這個男人住下時,讓自己稱呼他為兄長,並像對待兄長一樣的尊敬態度對待他。
可那時謝津延眼裡只有一位眸光清透,看上去像入城大學生一樣的看不出年齡的漂亮男人,這個男人又剛和自己上過床,發生過那樣的肉.體關係。
他無論如何都叫不出兄長這樣的稱謂。
謝津延臉色一時間變幻莫測。
霍嶺生同樣心湖翻攪,因為他也在這個時候意識到,除了發小小侄子養父這層關係,他更是什麼都算不上。
學藝的藉口又能持續多久?
他對自己除了像對待普通的學生一樣,一點多餘的心思都沒有。
兩個自小就是天之驕子,從未嘗過挫敗滋味的男人第一次產生了什麼都抓不住的空茫情緒。
還有一種煩躁,克制不住地在心頭滋長。
江之遇這時從廚房裡走出來,沒有注意到屋子裡兩個男人臉上一個比一個難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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