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扶起她道:「咱們是故友,無須多禮!」
白錦兒抹卻不存在的眼淚,嬌滴滴道:「聖女竟還記得奴家,如此情義,當真讓人感動!」
她這般作態,與當年的心碎惶恐更無一分相似。
黛玉引著她,有意從照妖鏡下繞過,鏡中纖毫畢現,確是那隻金鼻白毛老鼠。
卻不知這三百多年發生了何事,讓一個水做的嬌怯怯女子,變成這般妖妖嬈嬈模樣?
兩人進了正堂,分賓主坐下。
白錦兒唧咕一笑,半掩口道:「聖女與真君已成眷屬,怎麼還是這般冷清模樣?難道是那顯聖真君不懂得疼人嗎?」
這話,讓人如何接?
黛玉只得冷了臉,假作沒有聽見。
白錦兒卻又熟練自若地輕輕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啐道:「瞧我這張嘴,聖女定是被真君捧在手心裡的珍寶,自然保得本性不變。」
雪靈兒端茶進來,好奇地看了白錦兒一眼,才放下茶,輕輕退了出去。
黛玉便讓白錦兒喝茶。
茶是碎銀子普洱,當年在靈山千窟洞時,白錦兒親手烹煎過的那種,卻因主人慌亂失手打在地上。
茶香不過瞬間,但黛玉記住了。
白錦兒淺抿一口,熟悉茶味入口,她終於有些無措起來,仿佛方才那強撐著的架勢,被這一口熱茶給衝散了。
她又依稀有了故人的模樣。
捧著茶盞,白錦兒嘆道:「我知道你是念舊的好人,與我們相交也是出於真心,可我在紅塵中打滾了三百年,一時竟不知如何與你這樣真誠的人相處了。」
黛玉道:「你慢慢說,我慢慢聽。」
白錦兒的一雙艷麗杏眸,紅得晶瑩起來。
她的故事很長,她講得也很慢,三百年過去,再說起時,那段故事依然清晰得像是昨天。
那時候,金蟬子剛被打入輪迴,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也不知道金蟬子還能否回來,每天只能呆在千窟洞裡,漫無目的、抓心撓肝地等待。
紅衫姐姐看她可憐,常來勸慰,終於有一日說漏了嘴,金蟬子是做取經人去了。
取經?
白錦兒不知道何為取經,她在靈山時常聽佛祖派人下山誦經、講經,有換得三斗三升米粒黃金的,也有換得滿園黃金地磚的。
既然金蟬子是投胎去取經,想來他必是托生到附近富貴人家去了。
白錦兒化出原身,偷溜下山數百次,找遍了天竺國的富貴人家,卻並沒有與金蟬子氣質相合的。
一次,她從山下回來,無意間聽兩位菩薩談論取經計劃,說道有個文稿藏在佛祖的禪房,上面記載得清清楚楚。
白錦兒起意去偷。
她從未到過佛祖禪房,那地方有護衛金剛層層把守,又有護教伽藍時時巡視,是靈山第一威嚴莊穆之地,絕不是她一個小小老鼠精敢於冒犯的。
但她已經被無望的等待磨掉了恐懼,只心急如焚地想知道他的消息。
白錦兒日日去禪房附近哨探,卻次次無功而返。
終於有一日,燃燈古佛出山講經,西天諸佛皆去聽講,如來帶走大部分的護法,做了鋪天蓋地的大排場。
白錦兒瞅准機會,縮小身體,溜入禪房中,她剛翻過半邊書架,就聽得有人走了進來,便忙化回原體,藏身於燭案之下。
來的是摩能、閎巢兩尊者,他們奉旨前來取經書。
不知何故,他們拿了兩卷經書,卻不忙走,站在書架後說起閒話來。
白錦兒擔心被人抓住,本欲尋機逃走,剛鑽出一半,忽聽他們說到取經人,便急縮回了小爪子。
那摩能、閎巢大發感嘆,說取經是個大功德,金蟬子這一遭回來必是要封佛了。
白錦兒心頭大震,金蟬子若成了佛,她以後便是多看他一眼,也是僭越的了。
她縮在香案之下,痛得幾乎站不住腳,卻有幾分理智在旁呼嘯,她與金蟬子本就無望,他成了佛就更能施展抱負,她該當為他歡喜才對。
情感與理智極致拉扯,白錦兒那小小的鼠身顫慄不止,幾乎要被撕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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