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不知諸葛亮為何舊話重提,替他乘了一碗飯,雙手捧至面前,笑道:「不如,我讀書給賢兄聽?」
諸葛亮接過碗,嘆道:「我不是在責問你,人生在世,誠於人難,誠於己更難。」
「可人生苦短,若不能照己心意而活,豈不辜負此生?」
寶釵勉強笑道:「我一切所為,皆出於己願!」
諸葛亮上前一步,看著她的雙眸道:「擺弄胭脂女紅,周旋於蔡氏等庸人之中,當真是卿之所願?規行矩步,唯有隱在男裝下才能得片刻恣意,當真是卿之所願?」
「明明畫出了曲轅犁,卻將名聲盡歸於亮,當真是卿之所願?相夫教子,埋沒一身才華,當真是卿之所願?」
「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那個初見時便自比花中之王,跌落馬身仍拼力去攀馬鞍的那個黃賢弟,哪裡去了?」
他咄咄逼人,寶釵不由得退了一步:「我只是個女子,不相夫教子、隱於人後,又能怎樣呢?」
諸葛亮輕嘆一聲,軟了聲氣道:「你才十三歲,仍做那騎馬讀書,驚艷世人的黃賢弟,又有何妨?在亮面前,指點天下英雄,盡情展露才華又如何?何苦礙於世人眼光,作此虛假之態?」
寶釵驚訝於她的直白。
在她的設想里,即便是千古稱頌的諸葛丞相,也需要一位守好家宅的賢內助。
她如今的模樣,正是千年閨訓樹立的典範,是天下男子夢寐以求的賢妻。
在父親還在時,她與這一世的小黃月幾乎沒什麼兩樣。可自父親去世後,母弱兄蠻,世間一切都在壓迫著她,服下冷香丸,壓制心下的熱毒,成為一位合乎規範的大家閨秀。
諸葛亮又上前一步,他個子高挑,自帶居高臨下的氣場。
寶釵被逼不過,垂眸說了實話:「黃賢弟長大了,懂得了人情世故,知道諸事不能恣意,自然便成了黃小姐!」
她走至窗前,看著遠方冰雪,道:「我若生而為男人,自可一世昂揚,建功立業。」
寶釵淡然一笑,不再壓制語氣中的自信:「我相信,這天下間大部分男兒,皆不如我。」
她嘆了口氣,又恢復了端莊模樣,低聲道:「但生而為女子,若不做知己守分的黃小姐,如何容於世人?」
她終是承認了,黃賢弟收束自我,成了人人稱讚的黃小姐。
諸葛亮輕嘆一聲,世人對女子確是苛刻許多,尤其是才華出眾趁得男子尤為蠢笨的女子。
他在席上坐下,從書堆旁拿出一張古琴,輕輕撥動,低聲道:「亮若只將你當做普通朋友,你是否誠於己,是否以自己心意而活,亮皆會尊重。」
琴聲淙淙,他的聲音若隱若現。
「倘若……」他琴聲頓了一頓,耳廓微紅,現出一絲掩藏不住的緊張來。
看來自進門以來的冷然,也並非全然沒有緊張的緣故。
畢竟,即便後期如何經天緯地,此時也不過是個未經歷感情的少年人。
寶釵舒了口氣,方才被逼迫的些許不舒服倏然消散。
諸葛亮手下琴聲不停,繼續道:「小姐上次送冬衣之情,讓亮斗膽作了些猜想,故而方才說了許多妄語。」
「倘若亮猜想不錯,還請小姐點一點頭,亮才敢繼續大膽妄言下去。」
琴聲變得纏綿,彈琴人抬起俊朗眉眼,看向窗旁女子。
寶釵面紅如火,她哪裡想到諸葛亮不好好吃飯,是為了激她來談論這些事情。
她從未與人談論過感情,之前唯一見過的兩情相悅者,是寶玉與黛玉,可她也不能知他二人私下究竟如何相處。
琴聲漸緩,一點點冷下去。
寶釵心亂如麻,史書上說黃承彥找到諸葛亮,告訴他「身有醜女,才堪相配」,二人就成就了姻緣。
七日前送了冬衣,他沒有拒絕,接下來理所應當的應是等守孝期滿,然後托人求親。
哪知到了如今,還需要兩人當面談呢。
琴聲止,諸葛亮收琴,站起身來,似要走出門去。
寶釵忍不住道:「等等!」
諸葛亮轉身,見她面紅耳赤,心下一軟,道:「小姐面薄,不需勉強。且讓亮姑妄言之,若覺不對,小姐隨時走出去即可。」
他站在窗前,看著漫山冰雪道:
「亮並不羨慕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未來的妻子,亮希望是真實鮮活的,可以盡展聰明才華的,可以與亮針鋒相對的!」
身後的人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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