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昨日做決定時,他還有三分猶疑,此時卻是全然的慶幸。
這位黃小姐,聰慧過人,志存高遠,琴聲中懂得他的抱負與寂寞。
世間何人可為妻,非她莫屬也!
琴聲止,徐庶等人已布置好花與燈,捧著一盞天燈,交於諸葛亮道:「待我們走遠,你就點燈,然後站於燈下,直抒胸臆,切莫害羞啊!」
諸葛亮仍沉浸在琴聲餘韻,點頭道:「記下了。」
待點燈時,他才發現出了些問題,徐庶留下的火石里沒有火絨了,必是他們方才點燈籠時用盡,又忘了補充。
諸葛亮只得又現找了些乾草,現制了火弓應急。
天燈點燃時,背後已有馬蹄聲響。
他鬆開天燈,急轉身。
明月高懸,一盞盞紅燈籠引出的小道上,伊人披著牡丹團花紅斗篷,身騎紅馬,分花拂柳而來。
見到他,她伸手撫開帷帽,露出花一般的面龐。
霎時,火紅的燈籠,嬌艷的花束,皎潔的明月,似盡隱於幕後。
天地間,唯有這紅衣紅馬的玉人!
諸葛亮自小便不愛美色,他看中一個人,多半出於此人的學識,或直擊對方的靈魂。
他也一直認為自己不會受容貌之美蠱惑,從前不會,將來也不會。
對眼前人,他知道她是變美了,可靈魂對他來說,還不如當年又黑又瘦時那般熠熠生輝。
曲轅犁事件後,他變得敬重她,卻又覺得有些看不懂她。
送冬衣之後,他正視了她的好意,開始考慮與她的下一步,才有了誠於己之談,乃至於今日的求親。
他將至加冠之年,應該娶一位妻子,她的才識與付出讓他感動,那麼便是她了。
直至今日琴聲相和之前,諸葛亮都自認是心如止水的。
可這一刻,明月之下,群燈之間,諸葛亮站在山崗之巔,看著伊人騎馬而來,他那被琴聲震撼過的心靈再次翻江倒海。
人生中,他第一次體驗到,美是有衝擊性的,鋪天蓋地的,便如絢麗的煙花乍開,讓人從腳底到頭頂都處於極端的戰慄之中。
這騎馬而來的玉人,從靈魂到身軀都是當之無愧的花中之王,傾城國色不外如是。
在他頭腦空白的瞬間,伊人已經跳下馬,長裙在斗篷下一閃,仿佛一片花瓣輕輕拂過他的心房。
伊人走了過來,諸葛亮終於動身前去迎接。
那被踩中的樹枝,似在心頭乍響。
他疾走幾步,在玉山將傾的瞬間扶住了伊人的玉臂,雖隔著衣衫,那溫軟的觸感仍給了他觸電般的一擊。
那一刻,自認已超脫凡俗欲望的諸葛亮,又一點點降回人世,屬於男人的悸動燃燒了他的血液。
他順滑地說出了誓言,仿佛已銘刻在心頭百年。
「三年孝滿,亮必請人上門求親,求娶小姐為妻!」
伊人面頰暈紅,水杏般的眼眸羞澀地垂下。
她輕聲回答:「嗯!」
嗯!
簡單的一個字眼,卻比方才的琴聲合奏還讓人心神俱醉。
寶釵答應了,但又有些疑心自己沒答應,因為對面的人仍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仿佛沒有聽見似的。
她向前走了一步,欲要再答一聲。
她的手卻被握住了,諸葛亮的手修長微涼,手心帶著不容錯認的薄繭,一觸即逝。
他似乎被自己的大膽下了一跳,輕咳一聲,道:「天黑山高,你慢些回去吧,他們應還在等你。」
少年郎的羞澀又來了。
寶釵心下暗笑,前世今生加起來,她已活了二十九年,算起來比眼前人要大十一歲。
一瞬間,她忽然有了逗弄他的心思。
寶釵又上前一步,回握住他的手,低聲道:「就只有那一番話,要對我說麼?」
其實徐庶教了一大段話,諸葛亮最終只說了他最想說的那部分。
這就夠了,接下來他們會用一生的時間,說無數的話。
他握緊手中柔荑,仰首望天,低聲道:「今夜月色甚美。」
月如紗,將天地罩得朦朦朧朧。
諸葛亮伸手,輕輕替她拉下了帷帽,陪她走至棗紅馬邊,如那日在雪中一般,替她穩住馬。
寶釵騎馬下山。
山下的人都有些沒反應過來,杯盞、琴棋皆還沒有收拾。
男人們聚在一邊,夫人小姐聚在另一邊,所有的眼神不約而同在問:「今夜,就這般散場了?」
寶釵盈盈一禮,謝道:「諸位辛勞,小女子銘記於心!」
翌日一早,寶釵向父母請安,不經意間向父親提起:「父親,您是不是很久沒與龐伯伯、司馬伯伯共謀一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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