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燒死」二字,她眸中珠淚又成串地流了出來,忙捂住臉,伏在丈夫肩頭掩飾。
林沖察覺到肩頭濕意,輕撫她秀挺的肩背,低聲道:「我會處處小心,不會有事的。」
他低聲撫慰,迎春只是流淚不止。
林沖將妻子扳起身來,有意轉移她的愁緒,指著案上紅燭道:「娘子,紅燭過半,夜已深沉,該安歇了。」
迎春紅了臉,淚便流不下去了。
她含羞低頭之際,一個念頭忽湧上心頭:如今林娘子已燒成一副枯骨,那高衙內死了心,興許高太尉就此放過林沖呢。
沒道理為了她一個死去的小女子再大費周章,不死不休。
也許,她丈夫能等到滄州刑滿,回歸正常生活……
林沖見她發怔,方才說出的話懸在半空,不好再說一遍,一雙寬大的手掌無措地按在腿旁床鋪上,也低垂了頭。
他倆皆是含蓄的人,在床上時也是極傳統的相互敬重,從未有過半點勉強在裡面。
察覺到林沖的尷尬,迎春忙收起心底亂七八糟的想法。
她揩了眼淚,轉身去解衣衫,低聲道:「大哥,你去吹了蠟燭吧。」
林沖低「嗯」一聲,踏上鞋子,過去輕輕吹滅了蠟燭,回身抬手放下紗帳,猿臂輕舒,將妻子抱在懷中,溫柔而珍惜地吻上她的額頭。
月光輕盈,紅燭搖曳,燭影已低了許多,紗帳內的喘息聲仍若有似無。
迎春本是虛攬著丈夫的脖頸,因脫力而垂下手去,無意間觸到他後背的傷疤,心下一慟,強撐起身體道:
「你背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兒?」
「脊仗罷了,」林沖嗓音低啞,微微喘著氣道,「娘子先莫要問了。」
是了,刺配前是要打脊仗的。
此前雖知道,但親手摸到時仍讓迎春心疼不已,她忍了羞赧,一寸寸撫過去,縱橫交錯的傷疤橫亘在寬厚脊背上,觸目驚心。
她再也忍受不住,抱住丈夫勁瘦的腰身,往他頭臉、頸背上密密親了過去。
感受到妻子的心疼,林衝心下一酸,被打脊仗時、刺金印時、燙腳折磨時不曾流過的眼淚,一滴滴落在妻子光潔的身子上。
兩人緊緊擁抱著,親憐密愛,抵死纏綿,直到紅燭燃盡。
帳內一片凌亂,氣息曖昧濃郁,這在他們半生的中規中矩里,是從未有過的荒唐。
一對恩愛夫妻的心,卻靠得更近了。
迎春貼著丈夫的心口,低聲道:「別去牢營了,咱們夫妻就此隱姓埋名,粗茶淡飯過一生罷!」
林沖嘆了口氣,道:「咱們已經欠了柴大官人夫妻甚多,我得堂堂正正行走在這世間,才能報答得了他們山海一般重的恩情。」
恩情,只怕到梁山才報得了了。
迎春對柴進的認識僅限於水滸小說,對鳳姐的熟悉卻是長年累月的朝夕相處。
在不知道林娘子是迎春時,鳳姐就派了人去東京費心費力搭救她,若非有所圖,她這位二嫂子絕不是平白髮善心的人。
她聽著丈夫強健有力的心跳,無奈地想,鳳姐圖的多半就是她這丈夫一身的本事。
柴家,未來必有大動作!
以她丈夫有恩必報的性格,他們夫妻只怕已經被深深地攪進去了。
次日一早,他夫妻兩個收拾了起身,林沖便由柴家父子掩護回東莊,仍假託是從外請來的槍棒教師。
鳳姐帶著迎春,以方家親戚的名義去拜見了柴老夫人。
柴老夫人去年不慎摔斷了腿,躺在床上,身體每況愈下,入了秋更是飯食難盡,氣息奄奄。
聽說是方家的親戚,老夫人掀了一掀眼皮,嘟嘟囔囔口齒不清道:「方家的、圓家的,全都憑大娘子的一張嘴罷了。」
鳳姐只作沒聽懂,漫不經心地坐在一旁磕瓜子。
柴家的事兒,如今都是她王熙鳳說了算,能來這兒走一遭知會老太太一聲,也不過是為了柴進的孝心過得去而已。
管她說什麼,不過是過耳風而已。
迎春心下過意不去,陪坐在柴老夫人床前,問候完身體又陪著說了幾句閒話。
她所知有限,又性格木訥,話題來來去去還是引到最熟悉的東京風俗上去。
柴老夫人恰巧就是從東京嫁來的,半輩子沒回過娘家了,聽到故鄉的消息,一雙昏花老眼中漸漸有了光彩,眼巴巴地望著迎春。
柴巧兒在平兒的授意下,捧來藥湯給奶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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