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微微一笑,水袖甩出,改了戲詞:「可知我一生兒愛好是天然?琴弦斷,無須憐,且叫清聲震朗月,驚下仙人伴我眠。」
眾女孩子哄然一笑,紛紛拿瓜子殼兒去砸他:「小乙哥想娶娘子嘍,不羞不羞!」
燕青哈哈一笑,收起水袖,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想一想又不犯天條。」
他探身向亭外看了眼月色,哎喲一聲,道:「不好,須得回去服侍主人休息了,咱們明日再一處耍吧!」
燕青愛玩愛笑,吹拉彈唱無所不精,既像一位有趣的大哥哥,又像一位溫和包容的長輩。
芳官等人都愛和他玩,聽說他要走,一個個依依不捨起來。
燕青好說歹說,告別諸位小妹妹,匆匆下了橋,要趕回他與盧員外住的東偏院。
走至觀景閣下,頭頂傳來衣袂聲響,他抬眼望去,卻有一朵紅雲悠悠飄下閣來。
燕青眼尖,看出是個人落了下來,心下一驚,還當是誰在尋短見,忙飛奔了去接。
指尖只觸到一片一角,那人在他肩頭輕輕一踩,借了力,躍出三、四丈遠,身姿沒入樹林,不見了。
看背影是一位女子,衣裙飄飄、身姿輕盈、恍若仙魅的女子。
燕青下意識地追出幾步,水面粼粼,映著天邊月光,四下靜悄悄的,唯有芳官等人的說笑聲。
方才所見,也許只是一場夢,可那凌空而去的倩影又是那般清晰,肩頭觸感仿佛還在。
難道真是天上仙子聽到了他的唱詞,下凡來與他一會麼?
燕青苦笑,他燕小乙不過是出身低微的家僕,哪裡會有這個榮幸?
他慢慢走過觀景閣,腦海中一遍遍回想方才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圓月清明,照得閣下長廊上一排薔薇花清晰可見,花牆上赫然落著一方繡帕。
燕青上前撿起,帕上還有幽幽余香,帕角繡著一個小小的「尤」字。
不是夢!
燕青恍然驚醒。
這府里的尤三娘子,可不就是位正在修道的仙女麼?
他恍恍惚走回東偏院,盧俊義竟也沒有入睡,月下獨坐,手邊擺著一盤精緻細點。
舞刀弄槍的河北玉麒麟,何時也開始吃這甜膩膩的小點心了?
這念頭不過在燕青腦中一閃而過,便又轉至今夜的奇遇上了。
他打來熱水,服侍主人洗了手腳,回床上睡下。
然後,燕青細細洗乾淨手指,從懷中摸出那塊手帕,借著月色看了許久。
第二日一早,尤二姐又送了粥菜來。
盧俊義摸一摸瘦了一大圈的腰腹,終於不好意思地提出了要求:「下次送菜時,可不可以再添兩斤熟牛肉?」
尤二姐訝然失笑,這樣九尺高的漢子,確是不能像賈府那些脂粉堆里養出來的公子哥兒那般只講精緻,須得吃飽吃足才是。
她點頭答應,出門時才恍然紅了臉。
他對自己提要求了,以後照顧他,就當真是她的責任了。
尤二姐每日變著花樣地送菜送飯,裁衣做衫,甚至央尤三姐從外邊當真弄回一桿花槍。
盧俊義大喜,接過花槍舞弄一圈,比吃了十斤上好羊肉還要歡喜。
他腳上傷口已然大好,當即跳到院中,耍了陣槍法。
尤二姐雖不懂武藝,也覺得十分好看。
她一時嬌呼,一時歡笑,笑靨如花,明眸中皆是崇拜依賴,極大地滿足了盧員外需要被仰視的心理。
他收了槍,得意洋洋道:「我若有一匹馬,定使回馬槍給你看!」
當日下午,尤二姐就給他弄來一匹渾身無一根雜毛的白馬。
盧俊義喜不可抑,翻身上馬,衝出去在莊裡跑了個來回。
回來時,他見尤二姐站在門外,身若扶柳,翹首相望,看見他時,那雙秀美的眸子瞬間更亮了。
盧俊義心頭一熱,縱馬行至尤二姐身邊,伸出一隻手:「來!」
尤二姐被他拉上馬背,就坐在他的懷裡。
堅實的胸懷,熾熱的呼吸,突突跳動的馬頸血管,將人裹得密不透風的男子氣息,讓尤二姐放軟了腰肢,微微靠進身後天神的懷中。
盧俊義重回馬背,當日的意氣風發、捨我其誰一時也重回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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