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的身體毫無變化。
不過,薛玉塵早已有說辭,他對憂心忡忡的金書書說:「夫人,您切莫擔心,貴公子這是病魘纏身,一時醒不了是正常的。我隔幾日再來看。」
這一隔便是足足一年。
薛玉塵知道傅朝的清醒和自己無關,但他要刻意放出消息,讓北都的富貴之家知道,他妙手回春地治好了一個幾近植物人的人。
自此他的威望更甚,收到的金錢、名玩、豪車數不勝數。
他想起小時候,當時他飢腸轆轆地站在蛋糕店的櫥窗外,一個拇指大小的蛋糕,標價居然是四位數。
他把眼睛揉了又揉,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還找父親確認。
父親對他說了一句他終生難忘的話:
「它值這個價。」
它值這個價!這句話深深刺激了薛玉塵,驀然間,他好像懂得了一個奇妙的暗喻。
多年後,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成群前來拜訪他的豪門、名流、權貴。
他揚起高傲的頭顱,鼻翼收縮,內心冷哼:
我值這個價!
「兒子,『傅』字當心。」父親的話,再一次迴響在腦海里,他收斂充滿懼意的神情,平靜地站起身。
他該離開北都了。
他一點不可惜,金錢財名,他再換個地方,一樣也能縱橫馳騁,信手拈來,東山再起。
傅朝充滿倦意地闔眼,林易輕輕推著輪椅離開,保鏢們齊手將輪椅抬進車裡。
「傅總,現在是去?」林易詢問。
「回去。」傅朝拿出手機,耳機塞住耳朵,音樂是一首緩慢悲傷的鋼琴曲《四月詩》。
他音量調得很高。
滾滾而來的音樂刺激脆薄的耳膜,將他空虛的心,一遍又一遍擊穿。
眼淚,在盛夏的六月,不自禁地從眼角滑落。
回到傅家公館,傅朝坐在輪椅上,被林易輕輕推著。
傅朝抬手,林易立刻停下。
「我想走走。」傅朝說。
林易將手腕伸出,傅朝借著使力,搖搖晃晃地站起,脆弱的身體好似風中落葉,單薄得令人心疼。
林易扶著他走。
經過花園之時,成片的蝴蝶扇著五彩繽紛的翅膀,在艷麗的花朵間婀娜起舞。
林易要助手拿一把傘遮陽,傅朝則是拒絕。
他的臉蒼白得過於沒有血色,好似從冰窖里走出來的亡人。
如此熱烈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他依舊感覺不到半點暖意。
他沉重地喘著氣,瓷白的手,觸碰花朵。
一隻美麗的藍色蝴蝶,安之若素地停在他的指尖處,撲騰的翅膀,閃著晶亮的光。
藍色蝴蝶飛到他的跟前,在他的胸前停頓幾秒。
傅朝手掌展開,藍色蝴蝶穩穩地落在他掌心。
停頓半刻,藍色蝴蝶飛走。
一陣急促的眩暈狠烈地擊中心臟,傅朝一時支撐不住,暈倒在地。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有個人,他的影子一直模糊不清。傅朝拼命地追上,每次都是指尖即將要觸碰他時,身前便會出現一個深淵。
將夢裡的那個人,硬是生生地從他心裡分離。
夢裡的那個人,總是背對著他,白色襯衫塗抹淋淋的鮮血。
他的後腦勺、他的肩、他的腿、他的腰……明明那麼熟悉,為什麼不敢認呢?
明明是最熟悉的他……
在夢裡,那個人終於轉過頭,臉上染滿鮮血,勝於最烈的紅玫瑰。
夢裡傅朝瘋狂地呼喊:
「哥、哥、哥!」
不知不覺夜間,傅朝醒來時,淚水已沾滿衣服,頭髮被汗浸濕,軟踏踏地揉成一塊。
他艱難地爬起,半坐在床上,面無表情。
瘦削的肩胛骨生硬地凸起,伴隨著滯澀的呼吸上下起伏。
他扶著床沿慢慢站起。
他忍住巨大的頭痛,摸索到衛生間。他大口喘著粗氣,這短短几米的路程,已經將他的力氣耗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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