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這個名字吧?」
查鶯兒寫下[左明],問他。
左明搖頭,說:「我不知道,我沒讀過書。」
這條街的女孩子都不識字,父母一旦等她們到15、16歲,便火急火燎地將她們賣到遠山偏居,以換來一筆豐厚的彩禮。
男孩子絕大多數也沒有進過學堂,就算有幸讀了書,讀完小學識個字,便出來給家庭當苦力,或者外出打工謀生計。
左明一家8個孩子,沒有一個讀過書,他們習以為常,也不覺得奇怪,因為大部分人都沒有讀書。
查鶯兒讓他的小手握住狼毫毛筆,自己則是教他一筆一划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查鶯兒認真地對他說:「小明,一定要讀書。」
她白胖的手,溫柔地摩挲他的臉頰,眼睛充滿希望:「不如你跟我走,我帶你去讀書。」
「走?」
左明敏銳地發覺這個字,他以為她是會一直在這裡待下去。
「唉~小明,姐姐馬上要走了,你不會想我的對吧?」查鶯兒垂頭喪氣,有些傷感。
左明小手按住她戴著金色戒指的左手,沉默良久,說:「我會想你。」
查鶯兒問:「多想我?」
左明扭頭,不說話。
查鶯兒破涕為笑,將他抱在自己修長的美腿上,仔細看他。
左明的膚色,若是與城裡的孩子比較,自然不是特別出眾,甚至顯得有些暗黃。
可在這黃沙四起、沙煙瀰漫的山英鎮,卻獨樹一幟,鮮明得散發出璀璨的光芒。
尤其是他漠冷銳利的黑色瞳仁,宛若不屈的鷹。
查鶯兒傷感地將左明摟住,眼圈發紅,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胸口。
「小明,姐姐後天就要走了,再也見不到你了。」
左明問:「你要去哪裡?」
查鶯兒慈愛地撫摸他:「回去。」
兩天後,正如查鶯兒自己所說,〖暢情園〗門口開了三輛車,正在轟轟烈烈地搬東西。
街上的人都紛紛圍在一起看熱鬧。
查鶯兒頭戴白色花帽,紗布遮住臉,有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她完全無視周圍村民對她的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她蹲下身體,屁股圓而結實,被青色旗袍包住,引得男人眼放金光,表情猥瑣。
寧毅跑上前,小聲叫道:「鶯兒姐姐!」
查鶯兒環顧四周,沒有看到另一個小孩。
直到暢情園人去樓空,寂寥無人,一個小男孩才出現。
他孤單地坐在朱門門口,雙手環繞膝前,沉默不語。
左明一直這樣孤獨坐到了太陽日落夜幕降臨。
回到家,踏進門檻,他被地上的一個黑漆漆的東西絆倒,他踉蹌站起身,就著一絲微亮月色,才看清楚躺在地上的竟然是八妹。
她一動不動,像是個死物。
左明抱起八妹,伸出手摸她的鼻息,非常微弱。
他找四姐,四姐不在,六妹和七妹餓倒在床,奄奄一息,三哥不知所蹤。
他將八妹放在炕上,找開水瓶,想倒點水給她喝,沒成想已經空了。
他只得拿破舊的熱水壺燒水,水缸也空了。
正巧此時,四姐挑滿兩桶水回來,重重的水,壓得她瘦弱的肩,慫下去半截。
「四姐,八妹好像沒氣了,你快來看看。」左明說。
四姐急忙抱起八妹,果真餓得快死了。她像哄小孩,將她一顛一顛,試圖喚醒她的氣息。
此刻,母親束貞打完牌回來,想倒點熱水喝,一提是空的熱水瓶,不禁大罵:「一群逼/養的玩意兒,在家玩一天,水都不燒一個!都死了嗎?!一群狗東西,懶死算了!」
母親罵著罵著開始找孩子們的身影,來到炕間。
四姐顫顫抖抖地將懷裡抱著的八妹給母親看。
母親束貞像搶東西一樣,蠻橫地搶過去,大手捏八妹的人中,又翻了翻她的眼皮。
「你趕緊做飯去!快餓死了!」母親惡氣衝著四姐吼。
束貞將八妹帶回臥室,仔細觀察她,想,的確快死了。
她真想把她丟進河裡去,可轉念一想,丟進河裡餵魚,自己什麼都沒撈到,太虧了。
想了許久,她扭曲的臉,笑起來,越笑越張狂。
又是一年的光景,這年左明6歲。
寧毅從這條街上搬走了。
他有時候會在空地里枯坐一天。
扈達也沒來嘴賤惹是生非,因為他上學讀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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