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太子說夜裡頭不喝茶,明思大多準備助眠的花茶,他也不怎么喝,倒是翻看起了明思擱在案几上的遊記。
是一本講西北風貌的書冊,裴長淵翻了幾頁,「你不是在西北長大,還用得著看書?」
「幾年沒回去了,怪想的。」母親過世後,明思就沒回過西北。
裴長淵略略頷首,忽然問起她西北軍營的事,明思依著記憶回了幾句。
「你之前說營中飯食差,你吃過嗎?」裴長淵修長的指尖在案上輕點,「孤不日要去巡視京畿常備軍,想去瞧瞧。」
這屬於政務,後宮不得干政,但既然太子問了,她就答:「吃過,芋頭煮湯,紅薯糙米,野菜糰子,早些年吃的更差,後來大力開墾軍屯,勉強自給自足,加上朝廷軍餉,漸漸好起來了。」
「妾身聽家父說,是殿下主張發展軍屯,殿下英明。」明思並未誇大,此前雖有軍屯存在,但都不溫不火,是前些年太子極力主張推行,才讓皇上頒布軍屯新政。
還有推行商埠港口也是太子良策,揚州港與海外互市後,范家生意節節高升,外祖父在世時常夸太子,他是個很受百姓愛戴的儲君。
裴長淵聽過太多奉承的話,早已免疫,可聽明思說,嘴角還是微微揚起弧度,「西北乾旱少雨,軍屯能發展起來,那旁的地方,應當也不差。」
「殿下想聽實話嗎?」明思俏皮地眨了眨眼,藏著狡黠,「可不許怪妾身妄議朝政。」
「准了。」對他說假話的人已經太多,他需要實話。
明思單手撐在案上,手指撥弄書頁一角,「士卒們種地得到的糧食,未必會進他們的肚子,有些不軌之人會將其低價售賣,變作私糧,其中利益自然進了他們的腰包。」
「西北三營有一位典農中郎將,他每次只從其中偷運一小部分,待被人發覺時,也已獲利上千兩。」
「平南公如何處置的?」水至清則無魚,裴長淵並不奇怪。
「將其斬殺於馬下。」明思嘴角上揚,眉眼間透著驕傲,「查實之後,父親並未聽其求情,以血祭旗,平息了營中憤怒,並將獲利的銀子用於伙房,改善伙食。」
裴長淵想起了那夜她手起簪落,令刺客當場斃命,確是虎父無犬子。
明思:「家父說嚴刑酷法未必適於百姓,但軍中若是紀律不嚴明,待敵國入侵,同袍也會成為敵人,自此之後,妾身便不曾聽說有私挪軍糧之事。」
平南公能鎮守西北十幾年,令韃瓦聞風色變,自然非等閒之輩,裴長淵贊同道:「刑罰過於嚴峻會讓百姓惶恐不安,因此皇上推行仁政,但在軍營,手腕強硬也有好處。」
說完這些,明思回到了最初的話題,「殿下若想看最真實的樣子,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去。」
裴長淵索性問她:「孤該怎麼去?」
胳膊有些癢,明思無意識地隔著衣裳撓了撓,「可以扮作送菜的農戶,去伙房便不會引起注意,不過……」
明思看著男人的俊臉調侃道:「殿下長得英明神武,很容易被認出來。」
裴長淵哪能看不出她眼底的揶揄,伸指敲了敲她的額角,「敢笑話孤,拖出去斬了。」
「殿下才捨不得呢。」明思低著頭繼續撓胳膊,秀
眉微微蹙起,眼裡浮現些許疑惑。
裴長淵注意到,「怎麼總撓胳膊?」
「好癢……」明思收回手想挽袖子,可礙於太子在,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孤瞧瞧。」裴長淵展臂,握住她的手腕,單手將衣袖推上去,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只見白皙纖嫩的肌膚上,長著一顆顆小紅疹,像是趴在皮膚上的粉色**卵,瞧著瘮得慌。
「啊——」明思花容失色,猛地將手抽了回來,手忙腳亂地捋下衣袖,「殿下別看!」
「怎麼回事?」裴長淵眸色略深,從榻上起身,「來人,傳太醫。」
候在外邊的馮忠不知內情,但聽見命令即刻吩咐了小太監,飛奔向太醫院。
「伸手給孤瞧瞧。」裴長淵方才沒看清楚。
「別、殿下別靠近妾身,」明思極力往後躲,絲毫不敢挨著碰著太子,「妾身染恙,請殿下為保貴體,先行離去。」
可裴長淵又怎麼會忽視她眼裡的驚慌與淚水,「只是起紅疹,沒大礙,讓孤看看。」
「殿下不要,」明思搖頭,羽睫上沾著淚珠,好生可憐,「妾身不能讓殿下置於險境,求殿下了。」
若只是普通疹子還好,萬一是天花,傳給了太子,明思九族難保。
無論裴長淵說什麼,明思就是不肯,他又不好強硬,怕傷著她,心中難免鬱結。
但一想到明思是怕傳給他,又很難生起氣來。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