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給殿下請安。」明思挺著肚子屈膝,許久不行禮,險些要把規矩忘了。
「免禮。」裴長淵想去扶她,可手伸出去的那一刻,范嬤嬤已經將人扶起來了,他只得收回手,背到身後。
「殿下請坐,」明思語氣依舊溫柔,面上也帶著笑,只是眼睛腫著,笑容也變得扎眼,「昨日是妾身失禮,求殿下恕罪。」
她主動認錯,給了裴長淵台階下,可他心裡卻百般不是滋味,他想要的不是她委曲求全的道錯。
他想要的,堵在喉嚨里,說不出口。
能說出來的,不過是冠冕堂皇的話語:「平南公一事,是我失信於你,沒能保住他,你怨我也在情理之中。」
「妾身不敢,人各有命,這是父親的命。」明思撇開頭,不動聲色地抹了下眼角,不提還好,提起落淚是難免的。
裴長淵最見不得她哭,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伸了出去為她拭淚,「別哭壞了眼睛。」
明思突然抽出了帕子擦拭眼淚,裴長淵的手落了個空,看似不經意的動作,在此時被無限放大。
「妾身知道孩子為重,不會再傷心,殿下無需憂慮,太醫說孩子很好。」
昨日他說孩子,今日明思就順著孩子說,但他惦記的只是孩子嗎?
明思依舊溫和乖順,裴長淵心裡卻跟針扎似的,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寧願明思怨他,恨他,起碼證明她心裡有他。
愛恨總是分不開的。
裴長淵沒接這話,明思也有些累,不知該說什麼,屋內一時沉默下來。
從前風荷苑多麼溫馨美好,此刻捅破了窗戶紙的兩人,靜坐著就有多尷尬,連伺候的下人都察覺到古怪的氛圍,不敢大聲喘氣。
以往裴長淵打趣明思這張嘴花言巧語,可她不說話,他卻抓心撓肝的不適,只能撿著她喜歡的說:「把弟妹接進宮來陪你可好?」
從前一說把明家的雙生子接到宮裡來,明思總是歡歡喜喜的,這次她卻搖了搖頭,「謝殿下,但妾身近來疲乏,恐無法照看弟妹,還是別麻煩了。」
她是真的不想見,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見著弟妹,又該崩塌了,總哭也不是個事。
她的拒絕落在裴長淵眼裡卻成了另一種意思,她連弟妹都不想見了,還會需要他嗎?
「思思。」裴長淵偏頭看她,想問她昨日說的是不是氣話。
明思回望,與他對視,「怎麼了殿下?」
裴長淵在她通紅的眼裡看見了傷心與悲痛,杏眸還是亮晶晶的,卻沒有了從前望著他時的滿眼依賴。
明思好像回到了兩人最初認識的時候。
那時的裴長淵並不在意明思的柔順喜愛是真心還是假意,只要她衝著他展露笑顏就夠了,不必追根究底。
可現在明思依舊溫柔衝著他笑,他卻始終得不到滿足。
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慾壑難填。
卡在喉嚨里的話怎麼都問不出口,生怕得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
他不敢再看明思的眼睛,匆匆收回視線,如坐針氈,「我還有些政務,就先回去了,你注意身子。」
裴長淵從風荷苑落荒而逃。
每每太子來風荷苑總是要待上許久,范嬤嬤還在想午膳要準備些兩人都愛吃的,結果一盞茶的時間都沒到太子就走了。
范嬤嬤看著明思,雖然她不似昨天說那樣傷人的話,可今天的笑太勉強了,太子怎麼會看不出來。
她想勸明思這樣只會把太子往外推,可看著明思通紅的雙眼,范嬤嬤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明思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姑娘,失去了父親,怎麼可能這麼快從悲傷里走出來,巧笑倩兮的去討好太子呢?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此後幾天,裴長淵再沒踏足風荷苑,他並非不想去,而是不敢去。
近鄉情怯,這是他第一次深切體會到這個詞。
他去了,明思既要挺著肚子給他行禮,又要勉強揚起笑臉應付他,還會讓她想起平南公的死,只能徒增她的煩惱。
人雖未去,卻一直叫人盯著風荷苑,不許下人怠慢,憂心她待在風荷苑無趣,便讓文奉儀去陪她。
而他自己,只有在夜深人靜,明思睡著時才過去瞧一眼。
她瘦了許多,臉頰上好不容易長起來的肉又沒了,馮忠說她這幾日吃的少,傷心傷身,怎能不清減。
已經好幾日了,明思的眼睛還是有些腫,足見她沒少哭,孕期不宜落淚,會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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