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晚凝是被苦醒的,嘴裡,鼻腔都是苦味,順著喉管往下,整個人都苦滋滋的。
她皺著眉頭睜開眼,入目就是一勺烏漆墨黑的湯藥遞過來,嚇的趕緊撇開頭:「苦!」
身後扶著她的爾晴大喜,「姑娘終於醒了。」
謝衍譽收回湯勺,探手撫向妹妹的額頭,半晌收回手,道:「醒了就自己把藥喝了。」
「……」謝晚凝默了默,根本不敢反駁,苦哈哈的接過藥碗,實在狠不下心咽下去。
一旁看了許久的裴鈺萱終於沒忍住笑出聲。
「萱姐姐!」謝晚凝抬頭才看見她來了,眼眸睜大了些:「你怎麼來了?」
「聽說你病了,我這不得來看看嗎?」裴鈺萱掏出帕子給她拭汗,笑道:「不止是我來了,我阿兄正好沒事也來了,不過他不好進來,這會兒在外頭看你那些花花草草呢。」
謝晚凝:「……」
她張了張唇:「裴鈺清來了?」
對一個年長許多的外男,她這麼連名帶姓的喊,其實有些失禮。
裴鈺萱眉頭微挑,眼中閃過一絲興味,她正要說話,一旁的謝衍譽敲了敲妹妹的頭,淡淡道:「趁熱把藥喝了。」
謝晚凝苦大仇深的看他一眼,屏氣將藥一飲而盡。
爾晴端了碟蜜餞過來,謝晚凝捻起一粒放進嘴裡,總算緩了緩那苦味。
謝衍譽吩咐一旁的爾霞:「去叫府醫再來請個脈。」
「哪裡用得著那麼麻煩,」裴鈺萱喊住爾霞,笑道:「我阿兄醫術不差,平日裡我有個風寒體熱,可都是他瞧好的,這會兒人就在外頭,我去喊他來。」
說著,她也不問問好不好,轉身小跑著出去了。
謝晚凝:「……」
府醫是外男,裴鈺清也是外男。
都是診脈,論起來沒什麼區別。
可……
她看向兄長,謝衍譽同她對視一眼,道:「你若不想他來,為兄去請他離開。」
「別!」謝晚凝急急出聲。
話音才落,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攥著被子的手微微用力,病中泛白的面頰,染了點薄紅。
謝衍譽看著她低垂的頭,不再說話。
一片寂靜中,裴家兄妹走了進來。
裴鈺清在幾步開外停下,目光落在帷帳內的姑娘身上。
小姑娘抱著寢被坐在榻上,長發簡單挽起,一身輕薄的寢衣,外頭罩了件外衫,幾根髮絲貼在額間,看著有些脆弱,憔悴。
再無那日逗他時的靈動肆意。
他只覺著心中驀然一疼,眉間微蹙著。
謝衍譽已經起身讓出位置,淡淡道:「有勞長卿兄了。」
裴鈺清微微頷首,走了過來。
攥著寢被的手更為用力,謝晚凝突然有些後悔沒讓兄長將人攔在外頭了。
她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身上被汗濕,黏黏糊糊的,臉色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夢中她吐血前的兩個月,就是病容憔悴。瘦的連素衣都撐不起,難看的要命。
正胡思亂想著,一道身影已經在面前坐下。
裴鈺清道:「手給我。」
謝晚凝指尖一緊,然後輕輕抬頭,同他目光對上的瞬間,忽然就不緊張了。
她抿了抿唇,坦然地伸出手腕。
溫熱的指腹搭了上來。
裴鈺清微垂著眸子,認真扶脈。
一旁的裴鈺萱見狀,歪著頭看向謝衍譽,不知道低聲說了句什麼,謝衍譽頓了頓,目光看向妹妹,沒有理她。
這麼多人的室內,竟然就這麼安靜了下來。
良久,裴鈺清抬眸,認認真真端詳她面色許久,才道:「怕苦?」
顯然是方才在外頭聽見了她不肯喝藥的話。
謝晚凝抿著唇點頭。
裴鈺清微微一笑:「你底子養的好,沒什麼大礙,怕苦就不給你開方子了,用藥膳吧,我讓人每日給你送過來,你記得吃。」
他聲音溫柔和緩,隱隱帶著寵溺,謝晚凝聽的心砰砰跳。
難得有些彆扭道:「會不會太麻煩了。」
「這有什麼麻煩的,不過吩咐一句的事兒,」一旁的裴鈺萱插話道:「我阿兄手底下能人不少,就連廚子做的藥膳都比別人家的好吃些,不仔細嘗都吃不出藥味兒,包你滿意。」
聽說吃不出藥味,謝晚凝眼神驟然一亮,「真的嗎?」
那亮閃閃的眼睛看過來,裴鈺清呼吸微滯,頓了頓,才道:「多少還是會有些藥味的,你不要挑食,得把身子調理好了。」
謝晚凝乖乖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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