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嘆口氣,道:「我們自幼相識,年少無知時我是真的喜歡過你,可後來已經幡然醒悟,我們不合適,你太驕傲,從來不肯俯身服軟,每次有了爭執都是我委曲求全,可我也是父母兄長愛護下長大的姑娘,我受不了多少委屈的。」
若她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或許夢裡的她就不會積鬱成疾,她能做到忍氣吞聲,為他納一房一房的妾室入門。
但她不是,她忍受不了他的寵妾滅妻,忍受不了妾氏的挑釁羞辱,所以她抑鬱成疾,吐血而亡。
為了喜歡他,她已經搭上過一條命了。
雖然他並不知道。
在陸子宴的視角里,他除了說過幾句混帳話外,其他什麼也沒做,他真的很無辜。
可她真的不欠他什麼。
她的手借著鮮血的潤滑,一點一點自他掌心掙脫出來,陸子宴已經力竭,他死死的握著,卻連扣住她的力氣都沒有,神色開始驚惶起來。
他臉色煞白:「不要……」
「陸子宴,」謝晚凝抬眼同他對視,在他猩紅的目光中,緩緩道:「你我自幼相識的交情,就算做不了夫妻也不必鬧得這麼僵,以後各自安好行麼?」
女孩的聲音又輕又柔,就像在你耳邊說著情話,可吐出的話卻字字誅心。
……各自安好行麼?
陸子宴喉間發出一道細不可聞的顫音,謝晚凝還要說話,肩膀忽然一緊,下一瞬已經被他扣進懷裡。
「你做夢!」他的唇貼近她的耳畔,聲音冰冷刺骨,「謝晚凝你做夢!我是你的玩物嗎?憑什麼你說喜歡就喜歡,說不要就不要!想甩了我做你的裴家婦?」
森然的吐息順著耳膜進入四肢百骸,「你做夢!」
謝晚凝血液都要被凍住,他的聲音實在太陰沉,她沒辦法不害怕心驚。
旁邊響起一道短促的驚呼,是爾晴。
緊接著身上一重,剛剛還咬牙切齒威脅人的男人昏迷了過去。
謝晚凝抬頭就看見裴鈺清收回手的動作。
終於忍不了了嗎?
她還當他是有什麼怪癖,喜歡看自己的新婚妻子跟前未婚夫共憶往昔呢。
哪有這樣的,總搞這些小動作,把陸子宴放進新房為的是什麼?
試探她有沒有後悔?
還是想讓陸子宴徹底死心?
當著他的面徹底了斷跟陸子宴的感情,絕了她以後有可能的反悔?
謝晚凝想不通,但她算是看出來了,這人恐怕有八百個心眼,瞧著溫潤羞赧,十足的好欺負,但內里是個黑芝麻餡的男人。
她好好的新婚之夜卻鬧的滿院鮮紅,謝晚凝怒意幾乎要直衝腦海,面上竟然還能維持冷靜。
兩人對視一眼,裴鈺清彎腰將昏迷後還緊緊抱著她的陸子宴扯開,然後朝她伸手。
謝晚凝垂眸看向他的手,又側身看了眼就連昏迷都眉頭緊皺的陸子宴。
最後,她選擇自己站起身。
裴鈺清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揚聲喚了裴珥進來。
昏迷的陸子宴被人帶了出去。
被陸子宴死死的抱住,導致謝晚凝衣裙上全是他身上的鮮血,她嗅了嗅,眉頭皺起,再次朝浴房走去。
等她清洗好出來時,剛剛還凌亂成一團的室內,已經恢復如初。
兒臂粗的紅燭提供的光源明亮溫暖,裴鈺清還是倚靠在床頭,頭微微垂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側臉還是那麼好看。
一切都很溫馨,就像時間回到了一個時辰前。
陸子宴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
謝晚凝心頭冷笑,怎麼可能沒出現過。
這一場新婚鬧劇,恐怕滿京城都該知道了。
聽見她的腳步聲,裴鈺清轉頭看向這邊,眼眸還是清淺,根本瞧不出端倪。
謝晚凝同他對視一眼,就移開臉,坐在梳妝鏡旁,拿起瓶瓶罐罐開始塗抹。
房內沒有別人,而兩人都沒有說話,但謝晚凝感覺到,他的視線始終沒有挪開。
若平常,她或許會笑著打趣他兩句,惡趣味上來時,會把人欺負的很過分也不一定。
可現在,謝晚凝一點興致都沒有。
她生氣了。
氣他的試探,氣他這麼對待他們的新婚之夜。
裴鈺清何其敏銳,他當然看出了小姑娘的氣惱,心下有些惘然和心慌。
他沒有哄過姑娘家,兩人相識起,一切都很水到渠成,她那樣明媚張揚,大多時候都是笑吟吟的逗他玩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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