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到來,她已經是女主人了。
裴鈺清解下她身上的大氅,道:「先去泡澡,解解身上的寒氣。」
主臥旁的盥洗室便是一間人工引入的溫泉浴房,婢女們早就收拾妥當。
謝晚凝沒有跟自己身體過不去的意思,徑直朝里走去。
氤氳熱氣的湯池,隱隱透著幾分藥味兒。
她側眸看向幾位侍女,「他平日裡也是這麼泡的?」
「您的湯池裡只放了幾味養身藥材,世子的不一樣,」侍女解惑道:「世子的藥浴乃幾位御醫親自開的調理方子,以治心疾。」」
心疾……
謝晚凝抿唇入了湯池,心裡想著,他一身長滿了心眼子,思慮過甚,有心疾也是活該。
寒冬臘月,泡在溫泉里,沁入骨髓的寒意,都被一點一點驅散,昏昏欲睡之際,侍女適時提醒不可久待。
等回到臥室,見到一身寢衣側坐床榻的男人,謝晚凝些許困意頓消,腳步也停在三尺之外。
他們在沛國公府之前雖說是分居狀態,但昨夜既然已經圓房,按理說日後該同塌而眠……
可今天發生這麼多事,謝晚凝確實心生隔閡,不再情願在跟這樣心思深沉的男人,同床共枕。
她手指緩緩攥緊,「你去別處睡。」
榻上的男人微微一頓,側頭看過來,見她躊躇不願靠近,垂下眼道:「溫泉山莊沒有客房。」
本就是他私產,沒有旁人來過,又怎麼會準備客臥。
謝晚凝抿著唇站在原地,「那我回我家莊園睡。」
說完,她轉身欲走,未行兩步手腕就被身後的人握住,旋即腰間一緊,一陣天旋地轉,反應過來時,整個人已經被抱到榻上。
指腹撫上她被怒意染紅的眼睛,裴鈺清溫聲道:「謝家別院久未有主人居住,你這麼突然過去,奴僕們沒有提前準備,收拾會要很久。」
謝晚凝知道他說的確實有理。
他沒說的是,她一個出嫁的姑娘,大半夜過去敲門入住,此事一定會傳入她阿爹阿娘耳里……
「別置氣了行麼?」他嗓音始終輕柔:「這次是我做的不對,我只是太怕了……」
從來沒有人告訴他,喜歡一個人會自卑。
越喜歡,越自卑。
擁有的越多,越害怕。
他年長她十一歲,這是他用盡全力都不能更改的事實。
他怕她回心轉意,怕她會後悔選擇嫁給他,怕的太多……
以至於讓他昏招頻出。
若是從前,聽見他這樣的話,謝晚凝恐怕早就心軟的不行了,可現在,被他屢次三番的欺騙,利用後,她已經沒有動容。
甚至,她還有些想笑。
「怕什麼?」她笑著看身上的人,「怕我終於看清你的真面目,還是怕我終於發現你其實不如陸子宴?」
她笑意轉冷,「我以為你是光明磊落的君子,誰知你甚至還不如陸子宴坦蕩。」
裴鈺清單手撐在她的頸側,另外一隻手撫上她微紅的眼瞼,沒有說話。
真是惱極了他永遠面不改色的模樣,謝晚凝又道:「我後悔了。」
這四個字就好像戳中了他的某個死穴,裴鈺清瞳孔猛地一顫,直直的看著她。
謝晚凝怒意上來,連發瘋的陸子宴都不怕,又怎麼會怕他。
見他看過來,反而微微一笑,「你擔心的確實對,陸子宴年少有為身體好,為人坦坦蕩蕩,雖然脾氣霸道了點,但他也就只會嘴硬兩句,比起你一聲不吭玩陰的,確實要好的多。」
所以,她後悔了。
這樣淺顯易懂的潛台詞,裴鈺清瞬間能悟透。
他輕輕眨了下眼,「晚晚,你說過不會後悔的。」
「這不是你逼的嗎?」
「你總在試探我,從新婚之夜,到你我圓房,再到今日發生的一切,不都是你在試探嗎?」
謝晚凝淡淡道:「你認為我心裡愛的是他,我早晚會回心轉意,所以不斷試探,不斷想創造機會,讓我跟陸子宴徹底決裂。」
他不知道她從夢中覺醒了前世記憶,不知道她早已經對陸子宴徹底死心,所以,在他看來,她執意要跟陸子宴退親,選擇嫁給他或許就是一時意氣用事。
可能越聰明的人,越只會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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