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來一介赤貧,一路上都靠賣字畫換盤纏,到了撫寧寧邊一帶,多是車馬販子,哪有什麼知音。
他一介名士差點落魄到要飯的地步,偏在一個冬日的早晨,一個小娘子過來選了他的一幅字,問了價錢,他說十兩,那小娘子搖了搖頭,「你這筆字在這裡太可惜了,我給你五十兩,你尋親也好,辦事也罷,完事之後還是往江南那邊去吧。」6
那日早晨陰寒似乎要下雪的樣子,那小娘子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燦若琉璃,仿佛一尊會說話的白玉娃娃。周身環繞著柔柔的光暈,讓他覺得仿佛是著寧邊終日隱藏在濃雲厚靄中的太陽又出來了一般。
見了她果然運氣變好,他攥著她給的銀子尋了個面鋪子好好的吃了一頓,買足了乾糧準備租一匹馬去邊界軍營,沒料卻在大街上遇到了沈擎的親隨小山子。
小山子拉住他告訴他沈擎就在寧邊,當即帶了他去見。
他們兩個人久別重逢,說起他賣字的事情都是大笑,卻看見那小娘子拿著他的字無聲進來,看見他便愣在了當地,只聽小山子叫她小夫人。
他一怔之下才反應過來,難怪她能識得他的字,她該就是那位柳孟清的么女兒,是沈擎在寧邊娶的偏房夫人。
玉娃娃管著家,對他又周到又體貼,看著她甜甜的笑臉,他不禁有些感慨,這樣一個靈秀剔透的玉娃娃,這樣跟著沈擎當真是可惜了。
沈擎沒讓他在別苑多呆,就扯著他去看他在邊界的駐軍。
沈擎治軍打仗是有本事的,邊軍疲弱,到了他的手裡居然也敢提進攻,手下的軍校興致也高,當真讓他頗為驚詫。
過了幾日,沈擎生日,接了玉娃娃過來,果然鬧得不愉快。
沈擎將玉娃娃身邊的一個丫頭給了手底下的軍校,玉娃娃一個人在營外哭,一時之間他當真是替她惋惜,這樣嬌嫩的女子天生就是要人心疼的,跟了沈擎,當真是糟蹋了的。
回去的路上她突然暈倒,惹得沈擎暴怒,他大約也知道了緣故,王妃期盼長房嫡孫出生在正房兒媳婦屋裡,她身子嬌弱,受不了那些止孕的藥物。
他對她更是同情,卻也覺得沈擎與他想得不同,除了軍事地圖和他的馬他的劍,他當真沒有見過什麼東西能讓沈擎一天看八遍。
所以他故意弄了一堆才子佳人的小說雜書給沈擎,一方面調笑於他,一方面也當真想化了兩個人之間的戾氣。
不過眼瞧著沈擎對她當真是真切。
而她對沈擎?他只能嘆息,女人心海底針,他見過的女人不少,但是像玉娃娃這樣的卻當真沒有。
他總覺得玉娃娃分明沒有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烈性,卻又執拗得十分罕見。
這樣的女子活在沈擎那樣的家世里自然是異常艱難的。可是她那樣嬌弱的玉娃娃離開了夫家又該如何生存下去?
憐卿算了算,她現在背著所有的人一共存了一千二百七十一兩銀子。
加上陪嫁過來的一些首飾嫁妝,約莫著也有兩千兩銀子了,若是不嫁到沈家來,她在柳家就是當一輩子家,怕也不一定能弄到這個數目來,這倒是嫁人來最大的一個好處了。
眼看著春意退去,轉眼嫩綠轉濃,初夏已至,草原上立時活躍起來。
邊貿集市冷清了一冬,天氣一暖,已是迫不及待地要熱鬧起來了。
她預計沈擎最多在撫寧再呆一年的樣子,因此打算再撈些銀子準備跑路了,畢竟人不嫌錢多,她離開了沈家,便是一個孤身女子,哪有人給她撐腰?有這樣的機會當然要好好抓住。
偏沈擎就是不叫她如意,不僅在家裡纏著她,還派了他營里的方司官天天跟著她,一併添購營里所需的物資馬匹。
她天天提心弔膽,支應馬氏去應付他,偏那個方司官是個精明的,不管馬氏和他糊弄也罷,撒潑也好,就是油鹽不浸,倒還在她面前提醒要「注意」馬氏,她聽得心驚膽戰,嘴上糊弄,心裡卻砰砰直跳。
畢竟是心虛,當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一日,她在集上開了募場,誰家有上好的馬都可以牽過來讓相馬師傅品評定價,駑馬優先,高價收購。
這是王府的買賣,當然引得所有客商都趨之若鶩,初初幾日勢頭極好,喜得方司官抓耳撓腮,屁股都坐不住一般,眼看著沈擎給的募集數目就要達到,當真是喜不自勝,連連對沈擎說她的法子好。
沈擎覺得有意思,笑著跑過來看,只見樺木樁子圍出好大一片空地,裡面擠擠挨挨都是牽著馬匹的商販,唯一留出當中一片給相馬師傅看馬。
兩個師爺模樣的人在一旁捧著簿子計算登錄,熱熱鬧鬧,井井有條。
那圈子外面還長長排著隊伍等著進去的尚有百來人的樣子,當真是踴躍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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