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氏是繼室,才到王家沒兩年,臉嫩得很,每回和婆婆說話都緊張不已,聽得這堪稱溫柔的話,連連點頭。
提點過兩個兒媳,秦夫人又按長幼順序一一和孫輩們說話。和其他人家不同的是,王家兒郎的學業最不用操心,個個天資聰穎,勤奮好學。上頭兩位公子都已經考取功名步入仕途,還在讀書的王宗赫更是被斷言有狀元之才,所以秦夫人只關心了他們日常起居和身體。
等到清蘊時,她仔細打量了好一會兒,「長高些,仍是瘦。」
長輩見著疼愛的孩子,都會情不自禁說這些,劉媽媽笑,「長身子的時候,正抽條呢,瘦些也正常,康健就行。」
秦夫人也微露笑意,著人取來一枚蘭花紋樣的荷包,「凌雲寺的平安符很靈驗,從靈真大師那求了些,方才他們都拿了,這是你的。不用貼身帶,放房裡也行。」
建朝崇尚佛教,先帝猶盛。他不僅精通佛學,還著書立說,親自登台講經,甚至將禪師請入宮中一同起居,有時禪師一句話,都能左右國事。受他影響,本就香火繁盛的佛教在這些年更是到達頂峰,不管寺廟的平安符、姻緣符是否靈驗,許多人家都願意求一份。
幾句話的功夫,下人們擺好了飯食請他們移步,氛圍也慢慢輕快起來。表妹王令嘉特意湊到清蘊跟前說話,想打聽大堂姐的消息,卻只得一句「應是染了風寒」的敷衍回答。
她不滿鼓腮,「大姐姐真是小病麼,怎麼休養這麼久?且我瞧你們都有種神神秘秘的感覺。上午嬸嬸就奇怪得很,問我前段時間有沒有和大姐姐出門,結識了什麼人。真是明知故問,大姐姐整日被壓著學女紅、讀書、管家,誰能拉她出去玩兒啊。」
「你也說了她忙,若不是生病,大舅母又怎會叫她休養這麼久呢?」
王令嘉被問住,眨眼想想確實如此,又總覺得哪裡不對。不過她因幼時喪母很得長輩溺愛,仍是孩子心性,才琢磨會兒,就被清蘊幾句話逗得眉開眼笑,早忘了來意。
借添菜的時機,清蘊把視線投向旁側,瞧見鄭氏眉眼鬱郁,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她應該已經發現王令嫻有情郎一事,只不知是誰,不好直白地去問其他人,竟病急亂投醫地問到王令嘉身上。
一大家子用過晚飯,秦夫人照舊留下清蘊,讓她陪自己消食。
祖孫倆在花圃周圍走了陣子,各自說些這段時日的見聞,提及清蘊祖父那邊的來信,秦夫人問,「陸家說的什麼?」
「沒什麼大事,只說我許久沒回江蘇,祖父祖母多有思念,讓我擇日去看望。」
「還有呢?」
沉默片刻,清蘊在秦夫人洞穿一切的眼光中開口,「說是為我謀了樁好親事,剛上任的浙江巡撫,一月後就會進京述職,屆時四叔會隨這位巡撫同往,讓我告訴外祖父母,一同做好準備。」
皺眉回想了下剛上任的浙江巡撫是哪位,秦夫人露出怒色,「才喪妻的老鰥夫,膝下還有一子,他們也敢給你說親!這麼多年都沒來瞧過你,是哪裡來的底氣和膽子,拿你去討人情。」
清蘊笑了笑沒說話,秦夫人總覺得從這笑中看出了苦澀,憐惜更甚。
女兒出身已是富貴至極,女婿又有將才,在征戰中屢建奇功,得封威武大將軍。作為他們女兒的清蘊,卻沒能享受幾分榮光,因為在她七歲那年,父母就雙雙離世了。
據她所知,陸家有四子,女婿在家中行三,並不受重視,即便得封大將軍也不過是方便了兄弟們謀取功名利益。女婿離世後,其身後名所帶來的榮耀、富貴盡數被陸家所得,女兒帶去的許多嫁妝也被陸家把持。得了這些好處,他們卻連三子留下的一雙兒女都不好好撫養,以至小外孫染了天花早夭,清蘊在陸家也幾乎無立足之地。
得知這些事後,她立馬派管家去江蘇接人,一留就是八年。
八年來,除卻年節送些禮,陸家什麼都沒做過,在她看來,根本沒有任何資格對清蘊的事指手畫腳。
可在身份上,他們作為清蘊父親一脈的長輩,安排她的婚事又的確天經地義。
秦夫人眉頭緊鎖,心中快速掠過京中一些人家,「先前我和你說的那幾個,還著人理了冊子,可都仔細看過了?有沒有中意的?」
沒等清蘊回答,她光打量外孫女神色,就知道沒看上,「沒瞧上罷,也不奇怪。這幾人家世只能說一般,自身也沒任何功績。我是覺得他們家風清正、好相處,倒忘了多問問你的喜好。和阿嬤說說,可有什麼想法?」
清蘊搖頭,「目前還不好說。」
秦夫人當她害羞沒追問,只嘆了口氣,「若不論其他,三郎就很好,他對你也向來關心。但我探過你大舅母的意思,她很不情願,所以就作罷了。」
聽出這話里詢問的意味,清蘊立刻道:「都是兄弟姊妹,哪會有別的想法,三哥應該也一樣。阿嬤可千萬別提,錯點了鴛鴦譜,來日見面都得避著走。」
秦夫人如何聽不懂這意思,也清楚自己就算能讓三郎娶清蘊,鄭氏仍是個大難題。她要是成了清蘊婆母,磋磨這孩子的法子就太多了。
沉默之際,清蘊握住她雙手,「您別一直為這事煩心,車到山前必有路,一個月的時間,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呢?再不濟,我就是不聽他們的,陸家又能拿我怎麼辦,強押我上花轎麼?」
秦夫人終於被她逗出一絲笑意,心知是這麼個道理,急也沒用,「明兒我著人再理些冊子來,仔細挑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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