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那邊,先瞧見在廊下並行的大長公主和清蘊。
李審言下意識走到暗處。
大長公主是來問清蘊是否要搬去隔壁同住的,給出的理由是李秉真不在,她隻身住在這兒恐有不便。
這話多少有幾分試探的意思,清蘊知道,大長公主更想問自己今後的打算。
她斂眸,「國公府足夠大,府里又有這麼多下人,還有祖母在,並不會影響什麼。母親,實不相瞞,我如今只想待在月舍,這兒才是我和世子的家。」
大長公主:「那……以後呢?」
她看著今歲才十八的兒媳,宛如鮮嫩水靈的小蔥。即便按禮法安安心心守孝三年,也不過二十一歲,能甘於一直寡居在此嗎?
別說清蘊生得漂亮,就算沒有這樣的美貌,憑王家勢力,再給她找個出身樣貌都不差的夫君也不是難事。
大長公主知道兒子多喜愛清蘊,肯定不希望清蘊成為他人婦。可她也知道,對於這麼年輕的兒媳來說,強求她為兒子守寡極為殘忍。
清蘊:「明日是以後,明年也是,一日一日得過,都差不多。」
大長公主握住清蘊的手,她並不想兒媳說出這樣充滿死志的話,「你還年輕,就不想再找個知心人嗎?」
清蘊淡笑了下。
如果清蘊流露出一絲動心,大長公主會暗自不喜,可她表現得對未來毫無渴求,大長公主就憐惜了。
「少思曾和我說,他經常和你一起論書,有時你還會幫他一起修書,是不是?」
清蘊:「……嗯?」
「我在外辦了一間織經堂,堂內都是些和你一樣有才華的女子,她們如今正在合力編纂《列女傳註疏》,你可有興趣?」
清蘊不明所以。
大長公主:「你雖不便時常出門,但由我帶著去織經堂,別人看見也不會多說什麼。月舍再好,總待著也會乏悶,有時候還是需要出去走走。」
觸景傷情。大長公主對這詞深有體會。
她又勸說幾句,清蘊猶豫著應了下來。
婆媳倆談話就此結束,清蘊送她去兩府間的小門。
大長公主此行是為試探清蘊的想法,談話間一直仔細揣摩她的語氣、神態,卻沒想過,這本就是清蘊做出來給她看的模樣。
李秉真離世,清蘊當然傷心,可傷心有限度,短暫的迷茫也總會走出來,她不會一直沉浸在過去的情緒當中。不過在大長公主這個極其愛子的母親面前,自然不能表現得太過尋常。
她沒拿出那封放妻書,而是把木盒嚴嚴實實壓在了箱底,如無意外,應該都不會再拿出來。
既然不想回到王家另覓夫婿,清蘊就要好好想想,接下來該做什麼。
論錢財,她現在擁有的,已經足夠此生高枕無憂。
但她總有危機意識,萬一京城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呢?萬一齊國公突然被降罪了呢?萬一又有戰亂呢?她覺得,相較於那些尋常的買賣,自己要學習其他權貴府邸,拓寬生路。
作為女子,她無法當官,還是要先借勢謀財,再以財生勢。
彭掌柜有消息渠道,說是浙江那邊築堤缺銀,地方官員想到前朝勢力,想通過「捐輸築堤」換取數年漕運專權的法子來吸引富商。
倘若此法上報後得到同意,必然引來大量競爭。
在這件事中,大長公主正好插得上手。
所以她需要徐徐圖之。
她緩慢行走的背影落在李審言眼中,瘦削纖細,穿著入夏後的衣衫,輕薄得像一張紙。
李審言抱胸斜倚房梁。
他隱約聽到了一些對話,她們聊的所有內容不得而知,但能夠明確的是,大長公主希望她為李秉真守寡終生。
她聰明不假,可大長公主強行要求,又如何能反抗?
即便是王家,恐怕也不會為她做主。
他轉頭到了齊國公房內。
齊國公正在睡,半個身子掩在被中,擋不住瘦了許多後高高聳起的顴骨。
同為武將,李審言更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憔悴,暗暗心驚,這是真的病了。
其實在他盯梢齊國公這麼久,都只上報了些不痛不癢的消息時,建帝後面就很少讓他盯著齊國公了。這次突然下令,叫他看看齊國公是否當真病了。
建帝沒有全信太醫所言,要求李審言手繪人像給他看。
李審言繪畫功夫實在一般,本來打算記詳細點,回頭找個畫師,陡然看到齊國公模樣,覺得畫幾根木棍也差不多了。
不能說話,他坐了會兒就準備離開。
「允勖。」衣袖突然被扯住。
允勖是他及冠時齊國公給他取的字,不過齊國公很少喚,他也沒什麼告訴別人的機會,畢竟連來往的朋友都沒有。
李審言回頭。
齊國公慢慢坐了起來,「幫我倒杯水。」
被使喚的人走到四方桌前,倒了杯涼透的茶水。
齊國公也不介意,邊咳邊喝完,鼻子還很敏銳地嗅到了血腥味,「又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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