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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蘊微驚,向她道謝。

朝堂上的事,她看得確實不夠深遠清晰,還需多學。

柳晚笑了下,「你三哥又升職了,知道的消息只會比我更多,可惜他歸家後什麼也不會和我說。」

她道,王宗赫得到柳閣老舉薦,還即將為已經五歲的大皇子開蒙。如無意外,在大皇子成人之前,他將一直任皇子之師。

中宮未立,在僅有兩位皇子的情況下,一般是年長的大皇子更有優勢。假如未來大皇子入主東宮,王宗赫就是今後的帝師,前途不必多說。

可見柳閣老為給他鋪路,確實煞費苦心。

清蘊順著柳晚的視線往後看了眼王宗赫,正巧對上他的目光,兩人對視,同時愣了下。

實在是許久沒見,各自都有變化,不如以往熟悉。

王宗赫先反應過來,微微頷首,回了個眼神。

單看氣勢,他確實已經帶了隱隱的官威,即便身著常服,尋常百姓看了他也會多敬畏幾分。

清蘊彎彎眸。

逛了兩條街,東西置辦得差不多,柳晚要請清蘊在外用飯,清蘊思索如何婉拒之際,耳畔傳來馬蹄聲。

是李審言。

鬧市不得縱馬,他牽著馬兒走到兩人身前,先瞥了眼後方的王宗赫,「家裡派人傳消息說父親不舒服,大夫剛去,大嫂可要一起回去看看?」

清蘊:「……」她記得出門前公爹還好好的。

柳晚一驚,她是聽說齊國公的病反反覆覆,當即不再留人,「既然齊國公身體有恙,你還是先回吧。」

第63章 「她是你大嫂!」

人潮在前, 王宗赫看著兩人前後而去,微斂的眸中不知在想什麼。

馬車徹底離開這條街,柳晚興致減了八分,想想仍有些物件沒買, 便回頭看王宗赫, 問他是否繼續一同。

王宗赫:「不急, 買完我再走。」

柳晚那點微妙的懷疑頓時消失, 看來他不是因清蘊而留下。

旋即為自己直覺中冒出的猜測而笑,這人連表妹的消息都不曾打聽過, 又怎麼會因清蘊的出現而特意陪她們逛街。

夫妻倆快速置辦完東西,各自分開。

王宗赫到了吏部。

建朝年假從臘月十九開始,直至正月二十一,足足有一月假期。

臨近年底,還有不到十日就是假期, 許多官員都沒了心思辦差, 大都上午來點個卯,下午以辦差的名義到別處溜達。

這種時候,連柳閣老都因家事而來得少了。

畢竟如今上朝次數一減再減, 尋常事務都由內閣處理。在天子不願出面的情況下,柳閣老為第一人,無人能管束他。

王宗赫每日待在官署的時間依舊不少於五個時辰。

他從初入官場就是如此,也從不要求旁人一起, 所以除去個別官員會議論他過於勤勉之外, 得到的都是好名聲。

案前公文堆積如山, 王宗赫摒棄雜念, 用青瓷鎮紙壓住邊角,筆尖在硯台邊沿輕輕掭過, 再耐心地一本本批閱。

他處理文書自有一套章法。

西北三州送來的請安摺子用藍封歸整,這類歌功頌德的套話照例送往萬雲那兒,看不看就全憑他們陛下心情。江州府尹提請修繕堤壩的奏章,就蘸硃砂在「工部協理」四字下勾了雙線。考功司新呈的官員三年課考簿冊,則用黃綢細繩綑紮,待臘月廿五呈送御前勾選——雖說建帝近年愈發憊懶,該走的流程總要周全。

「太原同知陳平貪墨案......」王宗赫的指尖在泛潮的桑皮紙上頓了頓。這本彈劾奏章夾著按察使司的密報,墨跡洇開的「侵吞軍餉」四字讓他眉心微蹙。這類四品以上官員的任免,已超出吏部郎中的權責。

事實上不僅是吏部郎中之責,他批閱的公文中,有些是內閣中才能看。但柳閣老默許,其他幾位閣老也就不曾反對。

他取過素箋謄錄要點:涉事銀兩數目、涉案衛所名錄、前任太原知府考評。待墨跡干透,連同原折裝入靛青函套,喚來書吏囑咐:「明日卯時送柳閣老案頭。」函套封口處的火漆印特意用了暗紋,這是提醒閣老需單獨奏對。

窗外暮色漸濃時,案上已分列出七摞文書。

最右側那疊紫檀木匣盛著的,是今晨剛到的西南急報。王宗赫摩挲著匣蓋上的虎頭銅鎖,想起上月兵部與戶部為軍餉扯皮的舊事,終是將木匣原封不動歸入待轉公文。

其中還有薊州彭將軍遞上的一道摺子,道蒙古在半年間有三次突襲,好在都防守得當,損失不大。第三次察哈爾部率領五千騎兵夜襲,多虧他部下一名叫陳危的小兵臨危不亂,領兵撤退的同時大膽埋伏反擊,大挫察哈爾部銳氣。彭將軍作為總兵,推薦陳危任他麾下千戶。

看到熟悉的名字,王宗赫筆鋒未變,依舊按類分好。

當值房的梆子敲過一更,最後一份關於江南織造局增設提舉的奏請被硃筆圈出「轉戶部議」,王宗赫揉著發脹的太陽穴起身,燭影在青磚地上拖出細長的影。

端起早已涼透的茶,他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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