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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點頭:「是啊,那如此看來,也未見得是什麼異常之處。」

祁襄摸著那幾匹織毯,又展開端詳了一陣,低頭湊上去仔細聞了聞,忽然道:「不對,還是異常。」

面對林策和仵作投來的目光,她淡淡一笑,道:「這樣的西域織毯,先前皇上也賞賜過殿下幾十匹,這種毯子由氂牛毛、桑蠶絲與純銀絲線交織而成,又用回鶻特有的陀迦蘭花汁浸泡過,說是能百年不腐不蠹。」

「當時宮裡的人來送賞賜之時,還特意說過,這毯子有一股陀迦蘭的幽香,最是名貴不俗。你們且看那水上的浮油,量著實不小,這麼好的毯子,本就

不腐不蠹,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塗上桐油,反倒破壞了它本來的香味?」

林策沉吟:「你確定這是一樣的織毯?」

「好東西我從來不會看走眼,不過林大人要是不放心,找人去查查便知道了。」

林策鎖著眉頭,思索片刻道:「也許是送禮的並不知這西域毯子的好處,怕其招了蠹蟲,才塗抹了桐油……」

他抓過一塊織毯用力一撣,米粒大小的蟲卵與黃豆大小的蟲蛹從裡頭掉落下來。他想說什麼,祁襄卻搶在了他前頭:「林大人,我打聽了一下,這蟲子,不只西域有,隴北的石窟中也有。」

他將衣袖上沾到的蟲卵撣到地上:「你也覺得,這桐油與銀翅蟲有關?」

她笑了笑:「有沒有關係,總得去查一查才知道。」

拖了一日,他們還是將龔知府下了葬,喪禮後,祁襄和林策挑了兩匹快馬直奔隴北瓜州石窟。

只花了半日便抵達了瓜州城,兩人在前往石窟路上的一間酒肆暫歇,祁襄早已飢腸轆轆,一碗熱騰騰的羊肉麵剛端上來就被她風捲殘雲掃了個精光。

她一抹嘴,兩瓣唇上還留著羊湯的油光,顯得比平日更加晶瑩飽滿,林策飲下一口茶,從懷中摸出一條絲帕來,放在桌上,佯裝鎮定地說:「這湯好生油膩,你將嘴擦一擦吧。」

祁襄拿起絲帕,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啊,粗人一個。」

林策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碗裡的東西,半天才又道:「所以,皇上賞給懷王殿下的東西,最後都到你手裡了?」

祁襄沒聽明白他到底在問什麼,有些困惑:「你說那些西域來的毯子嗎?殿下不喜歡花紋繁瑣的織物,我看鎖進庫房實在浪費,就挑了幾條。」

「那他喜歡的東西呢?就不給你了?」

祁襄聳聳肩:「沒見過他喜歡什麼東西,他這樣的人什麼沒見過,許是俗世之物都入不了他的眼吧。」

林策面色肅然,不知是在與她說話還是自言自語:「是啊,能入得了他眼的,自然不是俗世里有的。」

幾乎同時,他們談論的那位懷王殿下,正在已被叛軍占領的延州府清榆縣郊的大齊軍營內,啃著一塊冷硬到難以下咽的黍麵餅。

他處理完晉陽的事,不久便投了軍,拿著許年替他辦妥的路引,以「崔玄」這個名字投入大同總兵羅慶元麾下,當了一名普通的士兵。

恰逢延州大亂,當地衛所剿匪不力,失了清榆,皇帝震怒,命羅慶元率駐兵前往平叛。這一日蕭允墨所在的千戶營在縣城東北角巡防時,與張治誠的心腹大將王彌的一隊人馬狹路相逢。

對方兵力足有五倍之眾,將士們奮力拼殺,才勉強衝出重圍。蕭允墨神勇異常,於絕境之中破塵而出,從王彌刀下救了千戶邱勇一命。現下他們回了大營,他渾身沾滿塵土,一邊皺眉撣著衣服上的灰,一邊吃著那塊寡淡的黍麵餅。

「你這小子,這般愛乾淨,跟個娘兒們似的。」說話的叫程季,和他一個小旗的兵,正站在幾步開外,粗獷的臉上掛著嘲諷。

蕭允墨狠狠瞪了他一眼,身上還殘留著方才在陣上的殺氣,程季受了震懾,不自覺後退了兩步,賠了個笑臉道:「誒呦,開個玩笑嘛,你可發達了,千戶大人要見你。」

「知道了。」他起身繞過他,往軍營正中的大帳走去。

邱千戶肩膀中了刀,軍醫正替他包紮,見蕭允墨站在門口,他朗聲一呼:「你且進來!」

他揖了揖,走到他跟前。

「你叫什麼名字?」

「崔玄。」

邱勇打量了他一番,道:「從前沒見過你,新來的?」

蕭允墨答:「半月前才參的軍。」

「哦?看你年紀也不小,從前做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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