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那僕人立刻退下,面露喜色。
陳向坤手裡的文玩核桃已經被盤得露出潤色,他又躺回搖椅上,拿起菸袋吸了一口,眯上眼呼出一口。
新縣令來得挺早,年輕人都是有些銳氣,不過這人原來那幾個到底一樣不一樣,又能堅持多久呢?
陳向坤眼角那抹笑意未入眼底。
宜新縣衙前,聞瑎面前正站著黑白參雜髮絲凌亂的胖老頭。
他身上穿著樸素的黑棉襖,做工不是很好,裡面填充的雜毛也冒出來了一些。他隨手把冒出來的鴨毛拽下來塞到胸前,一點也不在意這件事。
麻洪昌喘著氣,他比聞瑎還要矮上一點,配著他有些胖乎乎的身材,憨態可掬。
一刻鐘前,他還在家裡用著早膳,誰想到這縣令居然來得這麼早,他隨意扒拉幾口就跑到縣衙了。
聞瑎早已不是前幾日刻意的凌亂打扮,她身上是京城裁衣鋪兩身定製的冬裝,與宜新縣的冬日裝扮雖無過大差別,但細枝末節處的風格卻截然不同。
讓人一看便知,此人不是本縣人。
麻洪昌微微抬起眼帘,對著聞瑎鞠了一躬,又試探性地問道:「您,可是這宜新的縣令?」
聞瑎拱手回禮,語氣平淡,看起來就像是那種繁文縟節一絲不苟的類型,完全一副初出茅廬的模樣。
她不著痕跡地打量著此人,緩而開口:「正是。」
他心思轉了幾個圈,表面依舊一副恭敬垂眉的模樣。
「大人,您來得可真快。正逢新春佳節,現在咱們縣衙的其他官員還都在家沒來呢。」
那麻洪昌的一下子變得熱情起來,擁著聞瑎進入縣衙大門,進入內堂。
「麻縣丞,有勞了。」
聞瑎將任命文書和檔案拿出,麻洪昌雙手恭敬地接過來,小心地打開比對。
當他看到聞瑎乃是今年的探花時,手突然顫抖,小心抬眼看了一眼聞瑎。
奶奶個腿,他還以為此人是個三甲小進士,沒想到居然是一甲探花。老娘啊,他活了大半輩子,也沒見過一個。
「聞大人,下官已經吩咐人去請咱這縣衙的其他人了。要不我先帶您熟悉一下咱這裡。」
聞瑎:「也好。」
等兩人前前後後把這縣衙逛了個遍,最後來到了大堂。全縣幾乎所有的要案、命案都會在這裡審理。因此,這座大堂不僅是縣衙署中最為宏偉的建築,也是最為重要的建築。
聞瑎抬眼一瞧,進門的牌匾上寫著「親民堂」,她緩緩垂下眼皮,想到年前她剛到這裡看見的那名被扔到地上的老農,扯了扯嘴角。
親民,親民,還不如叫厭民合適。
麻洪昌滿是激情的聲音在一旁介紹著。
縣衙大堂坐北朝南,光線敞亮,高聳威嚴,五楹廳堂,中間三楹則是訴狀公堂。
這公堂楹柱上懸有一聯曰:
得一官不榮失一官不辱勿說一官無用地方全靠一官
吃百姓之飯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1]
大齊幅員遼闊,一縣之長,雖是正七品,官也不大,但確確實實是一方百姓所仰仗的父母官。
而縣令優劣直接影響黎民百姓存亡,也關係國家興衰,宜新縣作為臨近邊關重地的縣,本應該更加具有憂患意識,以身作則,為民服務。
可聞瑎看著高堂明鏡四個大字高懸大堂之內,她的臉上掛上了略帶嘲意的笑,轉瞬即逝。
麻洪昌語氣激昂地介紹著宜新縣衙的情況,一副與有榮焉的自豪感,他洋洋灑灑說了近一刻鐘,愣是沒說到任何關於聞瑎近幾日在宜新縣發現的問題,反而含糊其辭,若是聞瑎在此之前不曾細探,恐怕也被這頗為滑頭的縣丞騙了過去。
麻洪昌觀她面容年輕,又這副初出茅廬的模樣,即使是一甲第三又如何。
他作為在這宜新縣衙里幹了半輩子的老油條,見過的縣令一隻手都數不過來,一甲還被分至如此偏遠縣域,他自然對聞瑎有了些許的輕視。
可是,他沒想到聞瑎突然發問。
「麻縣丞,為何我進入縣城門前,在外側見到了堆積如山的屍體?」
聞瑎的聲音平平淡淡,看似毫無感情,但聽到這話的麻洪昌臉上堆砌的笑容卻瞬間被打得七零八落。
這些屍堆,他姥姥的,他怎麼給忘了,這縣來的早,還沒來得及派人把這些屍體一把火全燒光。
清早寒意凍人刺骨,麻洪昌卻急得頭上冒出大顆大顆的冷汗。
他張開嘴,啊了幾聲,喉嚨不斷蠕動著,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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