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閃過一絲似笑非笑的神色,眉毛輕挑,整個人都很放鬆。
與對面坐著的陳毛生完全相反。
「大人,您說的當然對。」陳毛生習慣性地奉承道,但他仔細一琢磨,突然有些慌張地繼續補充:「聞大人,下官可算不得權利大,就是您手下的一個小兵,什麼事都要聽您的。」
窗外突然閃過一大團雪,落到地上發出啪嗒的聲響。
聞瑎漫不經心地聽著陳毛生有些惶恐的言辭,視線掃到陳毛生身後窗戶的那一角側影,唇角突然勾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這番表情的變化嚇得陳毛生心裡更加慌亂了。這跟他想的不太一樣啊,這新縣令為什麼什麼都不問,似是而非地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聞瑎接下來說的話一板一眼的,似乎是在安慰他,卻聽不出什麼情緒。
「陳巡檢,你不用緊張,我只是想到去歲京城南康府的那名新任巡撫是因為年力富強,辦事穩妥,所以才被任命為此職。我今日看到你,莫名想起了此事罷了。」
陳毛生面上依舊一副老實模樣,心裡卻恨得牙痒痒的,艹他奶奶的腿,這人是不是在拐彎抹角的嘲諷自己。
聞瑎收斂了臉上的神色,正襟危坐道:「陳巡撫,我也不再說其他客套話了。」
滾你的客套話,陳毛生心裡罵著聞瑎。
「縣衙最近可受理過什麼案子?」
聞瑎手指輕敲桌面,清脆的聲響讓陳毛生心裡一驚,他低眉垂眼:「大人,最近沒有。」
「是嗎?是未曾受理,還是不受理呢?」聞瑎有些探究的詢問,手指敲擊桌面的動作停下了。
他什麼也不敢說,只是含糊地敷衍著聞瑎,好在這位聞大人沒有深究。
陳毛生如今三十有七,是陳向坤的堂哥。不過說是堂哥,其實不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但因為他認識幾個字,上過幾年學,得了陳向坤的青眼。
也因為替陳向坤辦事,家裡才逐漸富裕了起來。可以說他這巡檢的職位也是陳向坤捐錢捐來的,說白了就是花錢往這裡安排了一個細作。縣衙里的一舉一動都會通過陳毛生的言傳到陳向坤耳朵里。
陳毛生在巡檢這個位置上已經幹了快有十年了。最開始他也曾害怕過他這種做法會不會被縣令知道,然後受罪受罰,可幹了一陣子他才清楚。這宜新縣的縣令算得了什麼呢,再如何也比不過陳家。
這世道,沒什麼東西用錢擺不平;也沒有那麼多所謂的一心為民的好官。用不了多久,這位新縣令的真面目就該暴露出來了,陳毛生心裡陰惻惻地想。
聞瑎又變回那種溫溫和和的表情,說出來的話讓陳毛生無語了好一陣子:「陳巡檢,我在來這裡的路上做了很多功課,想著到底要先請教誰最好。剛才在大堂上一看到你,我就覺得親切,所以就下意識出口讓你留下陪我聊聊了。」
聞瑎又東問西問了一些問題,直到問到陳毛生啞口無言,但是這些瑣碎又詳細的問題又讓陳毛生模糊了自己剛才的判斷。
兩人的談話不過一刻鐘就結束了。
陳毛生幾乎是在談話結束的瞬間就迫不及待地離開,好似後面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擊著他。這位聞大人是真的知道些什麼,還是新手上路,所有東西都想問個清楚。
真是受夠了,他怎麼感覺新來的縣令是個傻子,刨根問底,哪有那麼多為什麼,烏龜的屁股——規定。他又不是制定法律的人,怎麼會知道那麼多。
聞瑎注視著陳毛生的背影,幹了十年的巡檢,連大齊律都不慎清楚嗎。
陳毛生走出縣衙大門的瞬間,突然打了個寒顫。他晦氣地啐了一口,新春第一天,老子不僅沒能一覺睡到自然醒,還得又像一條狗一樣屁顛顛地滿懷感恩地被別人使喚來事換去。
離開宜新衙署後,他沒有回家,而是毫不遲疑地直奔向陳家大宅。
此時太陽已經比殷君馥趕路時更炙熱明亮了,陽光射到身上有股暖意,他抖了抖肩上的積雪。
他剛才所占位置的上方有一處枝丫不堪重壓突然彎了腰,殷君馥不想發出太大動靜,便沒有躲開,這一團雪不偏不倚恰好把他砸了滿懷。
聞瑎踱步來到縣衙內院,這裡就是她以後的住處了。
她正要推開房門,忽而想到了什麼,輕笑一聲:「該出來了吧,其他人都走了。」
殷君馥有些狼狽地拍掉衣服上的雪花,臉上罕見地帶上了符合他這個年紀該有的羞澀,他輕抿了一下嘴,耳尖有些發紅,不過幾乎是瞬間就被面無表情的神色取代了。
兩個人隔著一道廊道對望,一瞬,殷君馥便移開了視線:「我以為你沒看見我。」
或許是考慮到縣令的家眷和僕從的居住問題,縣衙的內院雖然不是非常大,但比聞瑎在京城居住過了的官舍和原來的小院還是大上非常多的,住上十幾個人不成問題。
兩人走進屋內,聞瑎合上門,開了一點小窗,點燃了暖爐內的木炭,屋內逐漸暖和起來。
聞瑎似乎有些顧忌隔牆有耳,聲音很輕:「快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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