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喜壯的膚色依舊那般黝黑,眼皮垂拉著,近乎閉上了,看著就一副睏倦的不行的模樣。
不過今年是大年初一,只要是不想犯什麼忌諱,幾乎是沒人敢在今天來找麻煩。所以一旁的李狗剩看到他這副模樣也沒多說什麼。
殷君馥微微垂著眸,通過了城門,徑直向縣衙走去。
太陽逐步向上攀升,縣衙大堂里射進幾束光,瞬間通亮起來。
高堂明鏡,威武莊嚴。
聞瑎冷眼看著這群人,他們一個個腦袋低垂,看不清表情,也無人對她的問題進行回話。
她的喉嚨有些發乾,心中的澀意也愈發重了,身上發冷,怒不可言,閉眼了一瞬壓住眼中泄出的感情。
雖然麻洪昌已經不是年輕人,但得益於他圓滾的身材,看著卻不顯太多垂老之態,特別是他那雙眼睛,十分靈動。
若是放在其他任何富庶之縣,麻洪昌絕對是和藹可親的代表縣官之一,可這裡是宜新縣,可這裡有一群氣焰囂張虎視眈眈的山賊,可這裡的城牆外還有堆山般因凍餒而死的百姓。
縣衙大堂更靜了。
地上的硯台四分五裂,其中的一塊剛好彈到了麻洪昌身上。即使硯台里的墨一段時間不同已經有些乾涸,但是還是在他的棉衣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劃痕。
但此刻,此人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一件事上。
麻洪昌的手死死地拽緊衣角,他在心裡仔細斟酌著措辭。
這些年裡他早已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幾乎所有剛來這裡的新縣令都一樣,要麼是帶著不甘心,要麼是帶著一腔的熱血與抱負。可宜新縣這裡是一個偏僻又貧瘠的縣,是一個無法改變的縣。
讀書人大多都自傲不凡,更何況今年新來的這新縣令可是探花,被分到他們這個邊塞小縣,心中絕對是鬱悶不平。
新來的縣令嘛,不都是這樣,想著做出一番政績,或許就是表面上的政績。麻洪昌低垂著頭眼角瞥到聞瑎棉襖衣角,新縣令,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在心中不知是嘲弄還是輕諷地感嘆。
偌大的縣衙大堂,一群低垂著的黑色頭顱。
「看來我還不值得各位開尊口。」聞瑎語氣很平靜,一字一語,似是冷澀的冰凌。
麻洪昌暗自思忖著,聽到這話終於抬起頭,結果剛好撞進了聞瑎的眼中,裡面是瞭然的透徹和清冷的注視。
明明什麼都不清楚的一個黃毛小兒,怎麼給他如此之大的壓迫感,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感覺了。是不是被看穿了,麻洪昌額頭上的冷汗瞬間落下,滑到衣領內消失無蹤。
他沒了剛才內心所想的胸有成竹,反而有些磕磕絆絆的開口:「聞大人有所不知,下官也是有心無力。」
麻洪昌說了這句話後,手指有些不聽使喚的抖動,他將袖子垂下來遮住手,拱手垂首繼續道:「大人,今年宜新縣遇大災,蝗蟲過境,百姓家中沒有太多存糧,城中糧鋪物價大漲,已是我們不能控制的地步。下官也曾在城外搭棚施粥,縣裡的鄉紳大族更是伸出援手救助。但家家都有家家的難處,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面容滿是悲涼。麻洪昌說完這話之後,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身體踉蹌,扶著大堂的柱子勉強撐起了身體。
「秋收無糧,百姓賣不了糧食得不到錢,今年的冬季卻是比以往都要艱難。」
麻洪昌手心冒著冷汗,隱晦地望了一眼陳毛生,心臟怦怦跳個不停。他應該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蝗蟲過境,的確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但更多的,麻洪昌在未曾確定這位探花縣令的真正目的和背後的勢力如何之前,可不敢在眾人面前,尤其是陳家人面前直言。
聞瑎看著他的面如土色的模樣,似是相信了他的話,緩緩點頭。但她內心也清楚得很,這話真假參雜,看似說了什麼,但該說的、重要的卻隻字未提。
「秋收,蝗蟲,這麼大的事,你剛才怎麼沒說!」
她眉心跳了一下,發出一聲冷笑。
麻洪昌身子顫了顫,囁嚅著顫抖著嘴唇,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聞瑎掃視著堂內眾人,眯起眼,藏住了眼中似刀冷意:「其餘人為何全低著頭。也是,今日是大年初一,免不得各位心中有怨氣。」
「罷了,我也不是那種會占用下屬假期的人。諸位,你們可以離開了,只是記得一點,休沐結束後,每個人都要單獨向我上呈一封近兩個月以來的工作記錄。」
有位衙役張了張嘴,終於張開嘴,有些難為情地說:「大人,我就是個粗人衙役,認不得太多字。」
聞瑎挑了一下眉:「不會寫字?那便單獨向我匯報。還有幾天假期,各位,新春愉快。」
這些人個個惶恐地對聞瑎道新春快樂,一個個敢怒不敢言,但心底卻早就罵開了花,還過什麼狗屁春節假,直接上班不是更好。
新光上任三把火,又經歷過剛才的事,他們都清楚聞瑎不是個軟柿子,由不得他們隨意揉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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