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璨無語凝噎,悄悄白了他一眼。
雨淅淅瀝瀝的下著,風涼到了骨子裡,幽靜的竹林里只有猛禽長鳴和馬蹄噠噠聲。
青蕪一襲黑衣,足尖立於樹梢上,蕭南衣在臨行前曾把這個代號叫十三的姑娘託付給她。
她不知十三叫什麼,不知她從哪裡來,更不知南衣為何要冒著謀反之罪,闖入大梁軍營,將一個從不相識的囚犯救出送給閣主。
作為同門師姐弟,她從沒見過這個冷若冰霜,風光霽月的少年,今日會發這麼大的脾氣。
還是對他向來愛護的十三。
方才單槍匹馬與謝鶴徵糾纏許久,身上多多少少也留下了傷,聽著愈來愈清晰的馬蹄聲,青蕪沒有精力想太多,她抽出弩,將利器對準前方。
林錦璨探出半張臉,抬眸悄然對上青蕪的眼睛。
「嗖——」
第一支落空,第二支緊接而來。
電光火石之間,林錦璨直起身子,雙臂攀住謝鶴徵的後背與後腦勺:「小心。」
兩副漸漸失溫的身體突然緊緊貼在一起,在劇烈的冷顫後,逐漸生起出微薄的暖意。
鋒利的鏃扎人皮肉,很快,林錦璨的背脊就被血水浸透。
林錦璨悶哼一聲,肩上疼得耳朵里嗡嗡叫,加上周遭兵器乒呤乓啷的,謝鶴徵又抱著她一直大聲嚷嚷著,吵的連腦瓜子都要炸了。
為了打消他的疑慮,這樣自殘的法子也實在是下下策。
不知過了多久,林錦璨撐不住了,這下是真的要昏死過去。
閉眼前,臉頰上忽然被一滴滾燙的液體灼痛,林錦璨欲哭無淚,心道這下是要完犢子了,竟然疼出現了幻感。
她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碰見熱乎乎的雨水。
…
京郊,鹿山腳下,晴時軒里。
薰籠里上好的沉香很好將血腥氣蓋住。
昨日淋了雨,發了一夜的發燒,今早意料之中的頭痛欲裂,林錦璨扭著酸痛的脖子,還未等眼睛聚焦,便瞥到了端坐在床沿的黑影。
少年原本高束的馬尾舒展柔順地散開,上好的布料破開了數十條口子,他雙手抱胸,眉毛低壓著,眼睛裡透著一股十分幽怨的情緒,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我沒欠你錢。」
林錦璨語罷,怯生生看了他一眼,便掀開被子,準備端起方桌上藥喝下去。
太燙。
藥碗「哐
啷「一下砸在地上。
謝鶴徵忍不住了,他扯起被子將人裹粽子似的包住,語氣有點凶:「我不是人嗎?」
「…嗯。」
林錦璨小聲嘟囔了句,意識到不對後馬上直起了身子,音調詭異地上揚了下:「…嗯?哦是,是啊,怎麼了?」
「要喝藥,為什麼不叫我?」
謝鶴徵讓人端了碗新的進來,自己用調羹一勺勺把苦澀的藥汁餵進林錦璨嘴裡去。
林錦璨吞咽著苦藥汁,一口也歇不了,她明白謝鶴徵心思,他不就是想趁人之危,想讓她求他嗎。
她躲開調羹,淡淡說:「你明知我受傷了端不起碗,還只是看著我,沒有反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
「藥拿走。」
小心機被戳穿,還被嫌棄了,謝鶴徵撇嘴,藥卻還是不帶喘氣的往人家小姑娘嘴裡送。
餵別人吃東西這件事,他實在沒有經驗。
病痛的折磨,讓林錦璨一時間耍起了小孩子脾性,她難受到直接上手,往謝鶴徵受傷的胳膊上推:「都說了把藥拿走,我想不喝這麼苦的東西!」
謝鶴徵站起來,忍著手臂上的刺痛,哼道:「林錦璨,你一天到晚的這是要幹什麼啊?昨晚死活不蓋被子,非要讓我半夜給你弄荷花去,說要抱著睡覺,好我弄來了,到今天藥又不喝了?」
踢被子?大冬天摘荷花?還抱著花睡覺?
她是十七,不是七歲,這麼荒謬的要求怎麼可能是她提的?
可轉眼,林錦璨看到枕頭上,被她蹂躪過的荷花,愣住了。
「還有那箭,我讓你擋了嗎?」
謝鶴徵來回在榻邊來回走了幾步,咬牙說:「我皮糙肉厚的,身上多幾個窟窿,吐幾口血,頂多就是疼幾天,會怎麼樣嗎?」
「你呢?你要被那玩意兒戳死了怎麼辦?是想便宜姚溫嫻和謝如歸那對狗男女,還是想讓我愧疚,一輩子拴住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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