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執勤。不過深海碧波號現在停泊的地方實在太安全了,除了往來運送海貨和補給品的漁船,再沒有其他的東西。
安全到有些無聊。
每年的採購期都是這樣。若是停在大港口還熱鬧些,沿海的小村落連一個能容納深海碧波號進入的港口都沒有。
希琳懶得理她,她沿著樓梯向下,一層的甲板上零零散散的身影忙碌著。
昨天晚餐時朱莉安娜一一介紹過,她記得絕大多數的名字。
這些來自北方的面孔消瘦枯黃,戰爭摧毀了她們的家園,迫使她們南下逃亡。
朱莉安娜動員了她們中還能勞動的人幫忙處理醃魚。為了這些海貨不再高溫下腐爛,這份工作必須分出足夠的人力。
小孩和婦女幫忙清洗木桶,上了年紀的老人則排坐在右舷下,一點一點將裹滿鹽粒的魚鋪放在桶里。
瑪姬也在人群里,她沒有參與這項工程。
她雙手提著木桶,左右咯吱窩下還各夾著一隻,她往來於老人和婦人之間,替她們做搬運動作重活。
她看到了希琳,笑著朝她打招呼,迅速做完手中的活,朝希琳靠近。
「船長,給你留了早餐。」
船上多了好多人,她好久沒有見到這樣的畫面了,一時間不太習慣,又遇上瑪姬熱切的詢問,只能幹巴巴地早些話題:「你們都吃過了?」
「已經都吃過了。」
「您跟我來。」
希琳跟著瑪姬進入一樓的船艙。
左手邊的通道通往廚房和餐廳。只不過因為船員越來越少,物資越來越匱乏,她們已經很久沒有開過火,沒有真正製作些新鮮的菜。
希琳入座。她已經很久沒有在深海碧波號的廚房用過餐了,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微妙極了。
餐廳被重新收拾出來,油燈里重新添上煤油,灶火里重新塞滿木柴,水壺也重新放回灶台旁,裡面的熱水被余火加熱,時刻準備著沖泡茶水或者沖煮咖啡。
瑪姬端上早餐,在白色的餐盤裡,焦焦脆脆的培根碎,用豬油烘烤過緊實厚麵包片堆砌地像山一樣高,撒著火腿碎的奶油湯散發熱氣,最重要的是一大杯新釀的黃油啤酒。
回想深海碧波號缺少物質的日子,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從夢中出現一樣,可希琳知道這是確實存在的。
她們真的度過了靠啃餅乾和醃魚乾生活的日子。
希琳忍不住感慨道:「我現在有點明白金子的價值了。」
「蔬菜沙拉和蘋果泥被尤莉葉吃光了,還分了不少給哺乳期的母親,你起得太晚了,船長。」
朱莉安娜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她彎腰進入餐廳,視線落在希琳身上,總管抱著一個空桶,右手裡捏著幾張紙,快步出現在希琳面前。
她將紙放在桌上,從圍裙口袋裡取出筆,「這是帳單。需要船長簽字。」,說著,手指在空白的地方一指,「名字寫在這裡。」
希琳被這一套動作唬住:「什麼簽字?」
「我在整理船上的航行日誌和採購清單時發現,以前的深海碧波號是有一整套完整的管理流程的,只是在你成為船長之後就被擱置了。現在船員又多了起來,我們得用正規的模式管理。」
希琳回憶起一些痛苦的回憶。
她唯一認得的幾個單詞就是以前簽名字的時候寫下的。
「太麻煩了,朱莉安娜。」
「那可不行。流程是為了保證效率的。」總管把擰開筆蓋的墨水筆放在希琳眼前,「快點,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還有一筆尾款沒有支付,你那些金票在這些小村莊沒法用,我們得快些啟程去有銀行的鎮上。」
她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希琳拿起筆,在朱麗安娜手指的位置歪歪扭扭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朱麗拿起核對一次帳單的內容,一邊將它疊起,一邊給她琳安排下一步工作:「今天晚上最後一批海產送到,然後我們明天就啟程北上。你先吃飯,然後去甲板上幫忙卸貨。」
絕大多數的新船員經過漫長的逃難,身體的狀態都有問題,為了健康也為了效率朱麗安娜只讓她們做些簡單的活。
而其他健康的壯年勞動力都被安排做體力勞動,尤莉葉負責船隻的日常維護,同時,她還負責代教兩個男孩水手的基礎工作,瑪姬雖然是廚師,但也和剩下幾個男孩一起被安排在搬運貨物。貝林夫人上了年紀,不適合體力活,但她認字能閱讀,現在在處理文書工作。
大家都在為起航準備。
希琳利落地接受總管的調遣。她是很好的壯年勞動力,她的加入緩解了甲板上的卸貨壓力,船長一個人頂的上三個,她的加入,讓瑪姬得出空來,一個人準備進三十號人的餐食本來就很困難。
一桶桶醃魚被運進倉庫,更多乾淨的木桶被清洗出來。
先前水手遺留的舊物由朱莉安娜清點,需要的保留,沒用的丟棄。許多舊的襯衫、馬褲、吊床被整理出來清洗,晾曬。然後發放給缺少衣物新船員手中。
豐盛的食物補充著眾人消耗的體力,月亮替代刺眼的陽光後,結束了勞作的眾人圍坐在甲板上,將舊襯衫改成合適衣服。
希琳不會針線活。她接替了尤莉葉的位置,在瞭望台的高處執勤。
深海碧波號停泊在一處自然形成的海灣,這附近沒有公共航道,也沒有港口,很早有大型船隻經過。
月亮變成了尖,也遠不如完滿時耀眼。
甲板上傳來說笑的聲音。希琳探頭往下看,她喜歡熱鬧,但這突然的熱鬧還是讓人不太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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