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老太爺聽得一知半解,嘴角翕翕,做不得聲。
那本就是憑誰也聽不明白的言辭,卻也足夠捕捉到諸多端倪,顧月霖揉一下眉心,落下一子。
長寧言語如珍珠落入玉盤,動聽卻無溫度:「蔣昭離開家族之前,開了祠堂、到順天府過了名錄,竹園和周邊地皮,皆是他買下,自然也該是他帶走的產業。
「蔣昭至死也不會否認是蔣家人,至死也嫌惡你們。
「竹園是經他之手從無到有,打造出來後,轉贈給蔣夫人父母。這種事他常做,屢見不鮮。
「本宮為何這麼清楚?本宮得知恩師又起了造園的興致,前去看過數次。本以為,那裡是他落葉歸根之處,可惜並不是。他從來是知己敵人徒弟都看不明白的一個人。
「到顧侯面前上躥下跳之前,你們都不曉得去順天府查一查記檔?
「到此時,你是否還要說,竹園是你蔣家產業?」
蔣老太爺幾乎癱在地上,「微臣知罪,微臣再不敢了……」
顧月霖又刮一下眉骨。聽得蔣昭那些身前事,他有些難受。
皇帝也沒好到哪兒去,嘆息一聲,沉默片刻,問長寧:「這位老太爺掛著的虛職是什麼來著?」
「我怎麼知道。」長寧沒好氣。
劉全剛要稟明,皇帝大手一揮,「蔣氏一族,掛著虛職的全部罷黜,有實職的同樣罷官,知會錦衣衛查一查,有無不法行徑。」
蔣老太爺險些暈過去,皇帝的話卻還沒完:
「此次蔣家無事生非,給臨江侯萬兩白銀以表歉意。再有下次,朕將蔣家滅族。
「此外,特發一道旨意,言明蔣昭生前另立門戶離開蔣氏一事。
「日後,蔣昭的至交忘年交,朕都會倒履相迎,但以他親眷之名攀附權貴者,當即杖責八十,終生流放。
「蔣昭不止是長寧的恩師,亦是朕和朝廷的恩人,凡有無故詬病蔣昭者,交由錦衣衛,從重處置。」
劉全當即領命,轉身時一揮手,命兩名內侍把蔣老太爺叉出去。
帝王的尋常一怒,非尋常人消受得起。
蔣家一門,已是皇帝變相裁定日後不准出頭的門第。下一任帝王,不論對今上是怎樣的心緒,都不會多餘地推翻這種旨意。費心費力卻未必得著好,是有多閒?
蔣家賠償的一萬兩白銀,顧月霖自己添了兩萬兩,全數兌換成米糧,轉手贈予之前外放省份最貧瘠的地區的百姓。
明面上,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顧月霖毫不掩飾地利用了寵臣的權益,斷了一個門第幾十年內出頭的可能。
暗處中,有人恨得磨牙,有人嫉妒得雙眼通紅,有人則又多了幾分忌憚之心。
對於顧月霖來說,倒也是真的殺一儆百,到蔣氏隨魏琳伊離京,再無這等無聊是非。
送別蔣氏之前,顧月霖便已到吏部,每日盡心當差,時時去陪棋癮大的皇帝下一盤兒棋。
休沐日,顧月霖盤膝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聽各個管事回事。
在竹園添的那些人手,仍舊忠心不二地追隨,得到的信任與委任更重。
辛夷景天追隨他多年,早已歷練出來,成為獨當一面的大管事,阿金阿貴則取代了以前的他們,照顧顧月霖的衣食起居,打理府中的大事小情。
梁掌柜與何氏近年來是顧月霖到哪裡,他們就跟到哪裡,暖玉閣交給親信代為打理,直到此番回京,才又撿回了老本行。
不要說哪一路的管事都忠心耿耿,即便是最為刁滑的性子,也不敢在顧月霖眼皮子底下玩兒貓膩。
要知道,這位爺可是數次帶領一方百姓囤糧囤物資算無遺策的主兒,在皇帝與內閣掛了號的聰敏縝密,誰要想在帳目上玩兒花活,妥妥的自取其辱。
單說去年,外放的顧月霖跟戶部數名官員打起了筆墨官司,因由是一些地方是否要繼續減輕賦稅,這關係到百姓生存的細帳。
來來往往間,戶部那些人加起來好幾百歲,硬是干不過一個顧月霖,全軍覆沒,灰頭土臉地同意他繼續減輕賦稅的提議,據說皇帝有段時間提起來就哈哈大笑。
平時管事回事,顧月霖也只是循例聽一耳朵,橫豎一個個做帳用心,銀錢的支取或入帳更精細。
料理完手邊的事,顧月霖問阿金:「大小姐呢?」
「和隨風去了蘭園,先生一直在指點大小姐的輕功、鞭法和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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