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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世不得超生,這般言語,對清河郡主有著莫大的威懾。她想到了自身,猜想自己如今或許並不是末路,仍舊在走向末路的坎坷路上。所以,她面露恐懼。

「你在想什麼,我大抵猜得出。」長寧走到她近前,目光森寒,「但你這種穢物,我很擔心程放根本不會念及,有朝一日大限將至,也不會對你做出安排。

「你不用懼怕他,你要怕的是我。

「你是我這輩子最膈應的人,何時一個高興或者不高興——」

長寧俯身,離清河郡主更近一些,滿帶殺氣地說,「送你上路,用我所知的最殘忍的法子。」

清河郡主身形一震。如果可以,她此刻就要自盡,可悲亦可笑的是,她連自盡的能力都已喪失。

轉過年,新帝改年號為泰安。

正月十六,新帝開始上朝,自來最是勤勉的首輔顧月霖告假,為期半年。

朝堂半年沒首輔在,之於很多人是難以想像的。皇帝自然不准,顧月霖便再度上摺子。

君臣兩個並沒磨煩多久,只三日便有了結果:皇帝准了。

沒法兒不准,因為顧月霖的態度堅決,言明皇帝若是如何都不同意,他便要私自掛印離府。

顧月霖告假這麼久,是為著送生父最後一程,陪他走完最後一段路。

程放說:「我想要的最終的歸處,是海上一個小島。新婚時,曾與你娘說過這類事,她並不反感,而且興致勃勃,與我一同參詳海圖,遍覽群書,選了那個無名小島。

「相聚時,我不曾好生陪伴,死後定要永世相隨。

「她的骨殖,我已先一步送到島上。

「月霖,容我再不盡責一回,允我離開,到島上與你娘相聚。」

在父親這麼說之前,顧月霖根本不知道,母親的骨殖早已到了遙遠的海上。

只是,隨父親怎麼著吧。

他並不相信輪迴、來世,他早已覺得活一輩子就已足夠艱辛疲憊,很多人憧憬的來世,在他,想來只會搖頭、拒絕。

有信仰的人,有時悲涼,沒信仰的人,有時更悲涼。

顧月霖要送父親到海上,帶著隨風。他不能允許父親在生涯之末孤身遠走,然後,再不歸來。

他這一生,最盡力的是抱負,最在乎的是友情,最想要的是親情。

養父顧遜的離世,黯淡了他的幼年少年光景,其後一直在蔣氏給予的關愛與壓力之下度日,縱然甘之如飴,回想時也無任何趣味。

後來,養母鑽牛角尖那一陣,算得瘋狂,也真要把他逼瘋了。

他在乎她,但她當真惹得他暴怒,若在他暴怒時若也一意孤行,他知道,他大抵會殺了她。

對蔣氏,就是這樣分外複雜的感情。

他知道他的暴怒源於何處:養母可以無條件地相信魏琳伊,哪怕魏琳伊出的主意錯漏百出蠢不可言。

那是她從不曾給過他的。

她給不了,他畢竟最初只是她穩固地位的一個工具。

這種事挑明了沒意思,也太傷人,但是不說,不代表不明白。

最可笑又可恨的是,他並沒有挑明、抱怨的資格。

歸根結底,他好端端長大了不是麼?這等生恩,如何能負。

於是,知曉身世之後,在那個降雪的日子,他選擇了原諒。若不原諒,跟自己都交代不了。

見到程放初次,他心緒便有了莫大的起伏。

他能感受到父親對自己切切實實的歉疚與呵護之心,哪怕不曾親口道出。

他篤定,父親會無條件地信任他,卻已生無可戀。

於是,那之後的數年間,他總是建議或者需要父親去做一些事,要父親有所記掛,活下去。

父親為了他,也真是什麼都可以付出,樁樁件件的事,無不鼎力相助。

父親有時是在彌補,有時則是寵著他胡作非為罷了。他懂得,他要的也正是這些。

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父親終究是要先一步離開。

別離早已註定,他和父親已經一再強行將期限延後,卻終究創不出奇蹟。

死生相隔的離別在即,顧月霖怎麼可能讓父親獨自遠行、離開。

京城外三十里的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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